溫昕站在公寓門口,手指懸在鑰匙上方,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門鎖上那道幾乎不可見的劃痕在晨光中泛著細微的金屬光澤。有人撬過她的鎖。
她屏住呼吸,將耳朵貼在門上。里面一片寂靜。相機包滑到肘間,她摸出防狼噴霧,輕輕推開門。
客廳看起來一切正常,但空氣中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雪茄味。溫昕踮腳走向書桌,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抽屜里的文件看似整齊,但她特意夾在第三頁的那根頭發(fā)不見了。
"有人翻過我的東西。"她低聲自語,快速檢查其他房間。臥室衣柜下壓著的紙條還在,但冰箱磁鐵貼著的收據(jù)位置偏移了兩厘米。入侵者很專業(yè),幾乎沒留下痕跡,卻還是被她精心布置的小機關出賣。
最奇怪的是,筆記本電腦和相機原封未動,唯獨父親留下的藍圖和筆記消失了。溫昕跌坐在沙發(fā)上,手指插入發(fā)間。誰會專門偷這些,卻放過更有價值的設備?
手機突然震動,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檢查空調通風口。——一個朋友」
溫昕猛地抬頭看向墻上的通風柵。她用螺絲刀撬開蓋子,一個小型U盤卡在管道轉角處。
插入電腦,里面只有一個文件夾,標注著"孫氏集團內部備忘錄"。點開文件,她的眼睛越瞪越大——這是孫氏高層討論某項名為"涼夢延伸計劃"的郵件往來,日期就在父親失蹤前一周。其中一封信特別提到:"郁氏那邊的溫工程師發(fā)現(xiàn)端倪,需盡快處理。"
"處理?"溫昕的手指顫抖起來。這像是...謀殺指令。
她抓起手機想打給周琦,又停住了。如果孫氏的人已經(jīng)監(jiān)視她,任何聯(lián)系都可能危及朋友。那個神秘"朋友"會是誰?郁瑾的面孔浮現(xiàn)在腦海中,但她立刻搖頭否定。他為什么要幫她?
窗外開始下雨,水滴敲打玻璃的聲音像是某種密碼。溫昕的目光落在書架上那本《城市建筑史》上,突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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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忘時光"咖啡館藏在老城區(qū)一條僻靜小巷里,是溫昕偶然發(fā)現(xiàn)的寶藏。這里保留著上世紀三十年代的裝飾風格,老板是個癡迷老建筑的歷史學者。更重要的是,這里沒有監(jiān)控攝像頭。
溫昕選了角落的位置,點了一杯危地馬拉手沖。她將U盤內容打印出來,混在一堆建筑資料中,假裝在做普通研究。
"這本《哥特式建筑演變》寫得不錯,但作者忽略了東歐的影響。"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溫昕猛地抬頭,郁瑾站在那里,手中拿著一本建筑圖冊,深灰色高領毛衣外罩了件黑色皮夾克,看起來比在辦公室隨意許多。
"郁總?"她確實嚇了一跳,"您怎么..."
"周一說這家店的咖啡豆是直接從產(chǎn)地進口的。"郁瑾自然地在她對面坐下,"沒想到能遇見你。"
溫昕迅速合上文件,但郁瑾的目光已經(jīng)掃過那些紙張。他的眼神微妙地變化了一下,又恢復平靜。
"你也對建筑史感興趣?"她試探地問。
"家學淵源。"郁瑾招手點了杯黑咖啡,"郁氏起家就是建筑公司,我祖父是第一批留洋的建筑師之一。"
咖啡上來后,郁瑾從包里取出一本舊相冊:"這是1937年他設計的圣瑪利亞醫(yī)院,典型的裝飾藝術風格融合本地元素。"
溫昕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照片上的建筑確實精美,但更吸引她的是郁瑾談起建筑時眼中閃爍的熱情,與商場上的冷峻形象判若兩人。
"這里的設計..."她指著一處拱廊細節(jié)。
"采用了江南園林的借景手法,對吧?"郁瑾接話,嘴角微微上揚,"你很懂行。"
"我父親教的。"溫昕直視他的眼睛,"他最后參與的項目就是郁氏負責的老城區(qū)改造。"
郁瑾的手指在咖啡杯沿停頓了一秒:"我知道。"
兩人陷入沉默??Х瑞^的老唱片機播放著《月光曲》,與窗外的雨聲交織。
"為什么幫我?"溫昕突然問。
郁瑾抬眉:"我不明白。"
"U盤。別裝了,那個通風口提示太具體。"溫昕壓低聲音,"為什么給我孫氏的資料?"
郁瑾凝視著她,目光如炬:"因為你現(xiàn)在調查的方向很危險。孫正國不像我這么好說話。"
這等于直接承認了。溫昕感到一陣眩暈:"你知道誰闖進我家了嗎?"
"不是郁氏的人。"郁瑾的聲音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情緒,"如果我派人去,你不會發(fā)現(xiàn)任何痕跡。"
這點溫昕倒是相信。她猶豫片刻,還是抽出了那份關鍵文件:"'需盡快處理'是什么意思?我父親的失蹤和孫氏有關?"
郁瑾的表情變得復雜。他伸手觸碰文件,指尖幾乎碰到溫昕的手,又縮了回去:"這部分歷史很復雜。你父親...發(fā)現(xiàn)了不該發(fā)現(xiàn)的東西。"
"涼夢計劃?"
郁瑾的眼神驟然變冷:"誰告訴你這個名字的?"
"文件里提到的。"溫昕緊追不舍,"是什么?生化武器?非法實驗?"
"比那更糟。"郁瑾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疼痛,"聽著,溫昕,停止調查。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自己的安全。"
他的手掌溫度異常高,眼中閃爍著溫昕從未見過的激烈情緒。這一刻,商人面具完全脫落,露出底下真實的人。
"那你告訴我真相。"她不肯退讓,"我父親是死是活?"
郁瑾松開手,深吸一口氣:"我不知道。但如果你繼續(xù)這樣追查,孫氏不會只是偷走你的文件下次。"
"下次?"溫昕敏銳地抓住這個詞,"所以你知道他們會再來找我?"
郁瑾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從錢包取出一張卡片推給她:"這個地址,24小時有人值守。如果你感覺有危險,立刻去那里。"
卡片上只有一個地址:青松街17號,梧桐公寓。
"我不需要你的保護。"溫昕將卡片推回去。
"不是保護。"郁瑾的聲音冷了下來,"是交易。你停止調查,我保證孫氏不再騷擾你。"
溫昕笑了:"你以為我會相信這種承諾?"
"你應該相信。"郁瑾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因為我是唯一知道溫志遠最后下落的人。"
這句話像一記重拳擊中溫昕的胸口。她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聲音。
郁瑾留下幾張鈔票付賬:"考慮清楚再聯(lián)系我。記住,好奇心害死的不僅是貓。"
他轉身離開,背影在雨霧中漸漸模糊。溫昕呆坐在原地,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張卡片。郁瑾最后的話是威脅,還是...警告?
窗外,一個穿黑雨衣的人站在街對面,正對著手機低聲說著什么。溫昕本能地抓起相機,拉近鏡頭——那個人的袖口上,別著孫氏集團的徽章。
她的心跳加速,迅速收拾文件。離開咖啡館時,老板遞給她一把黑傘:"那位先生留給你的。"
溫昕撐開傘,發(fā)現(xiàn)傘柄上刻著郁氏的家徽——一只銜著橄欖枝的鷹。這是保護,還是標記?
雨越下越大。她站在巷口猶豫片刻,最終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去哪里?"司機問。
溫昕看了看手中的卡片:"青松街17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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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瑾站在梧桐公寓頂層的安全屋里,透過單向玻璃看著樓下剛下車的溫昕。她撐著那把特制的傘,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
"她來了。"林默在身后說,"要讓她上來嗎?"
"先等等。"郁瑾按下遙控器,大門外的監(jiān)控畫面顯示那個穿黑雨衣的跟蹤者正躲在對面書店里,"處理掉尾巴。"
林默點頭離開。郁瑾轉向墻上的一張老照片——年輕的郁明遠、孫正國和另外幾個他不認識的人站在某個實驗室門口,照片角落隱約可見年輕的溫志遠的身影。照片底部寫著"涼夢項目啟動,1989"。
他拿起加密手機,撥通了父親的電話:"她在我這里。"
"心軟了?"郁明遠的聲音帶著諷刺,"別忘了你弟弟是怎么死的。"
郁瑾的手握緊成拳:"我不會忘。但溫志遠的女兒不該為我們的錯誤付出代價。"
"錯誤?"老人冷笑,"涼夢是改變世界的創(chuàng)舉。那個女孩如果像她父親一樣固執(zhí)..."
"我會處理。"郁瑾打斷他,掛斷電話。
樓下,溫昕已經(jīng)進入大廳。郁瑾深吸一口氣,調整回那個冷靜自持的面具。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保護她,只知道當看到她身處險境時,某種久違的情緒沖垮了他一貫的理智。
這很危險。對他,對她,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