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昕坐在郁瑾公寓的落地窗前,雙手捧著熱可可,看著窗外城市漸漸蘇醒。晨光給高樓鍍上一層金邊,與昨晚的混亂形成鮮明對比。
郁瑾的公寓比她想象的更...宜居。不是冷冰冰的豪宅,而是一個充滿設計感的空間——原木家具,整面墻的書架,甚至還有一個小型唱片收藏。最讓她驚訝的是開放式廚房里那些看起來經(jīng)常被使用的廚具。
"睡得還好嗎?"
郁瑾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他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灰色居家褲,頭發(fā)微亂,看起來比平時年輕許多。若不是右臂上那塊新鮮的燒傷敷料,幾乎看不出昨晚沖進火場的痕跡。
"比預期好。"溫昕微笑,"你的客房枕頭很舒服。"
郁瑾走向廚房:"咖啡還是茶?"
"咖啡,謝謝。"溫昕跟過去,好奇地觀察,"沒想到郁氏總裁會自己煮咖啡。"
郁瑾嘴角微揚:"在特種部隊學的。難喝的速溶咖啡喝多了,就發(fā)誓回來后一定要學會煮好咖啡。"他從冰箱拿出新鮮咖啡豆,"哥倫比亞還是埃塞俄比亞?"
"你連咖啡豆都分產(chǎn)地?"溫昕挑眉。
"生活為數(shù)不多的奢侈之一。"郁瑾熟練地操作咖啡機,"我父親認為享受食物是意志薄弱的表現(xiàn),所以我...反其道而行。"
溫昕注視著他流暢的動作,忽然意識到自己對郁瑾的了解多么片面。公眾眼中的商業(yè)巨頭,私下卻有著近乎執(zhí)著的飲食偏好。
咖啡香氣很快充滿空間。郁瑾遞給她一杯黑咖啡,自己那杯則加了精確一茶匙糖。
"關于昨晚的火災,"他直接切入正題,"消防初步認定是電路短路,但..."
"但什么?"
郁瑾拿出手機,調(diào)出一段視頻:"我讓林默拿到了大樓監(jiān)控。"
畫面顯示一個戴帽子的男人在火災前半小時進入溫昕所在的樓層,十分鐘后匆匆離開。
"看不清臉。"溫昕皺眉。
"但看得清這個。"郁瑾放大畫面一角——那人手腕上露出一截獨特的紋身:雙蛇纏繞的權杖,郁氏安保部門的標志。
溫昕的血液瞬間變冷:"你父親的人?"
"不一定。"郁瑾的表情變得復雜,"這個紋身設計是五年前的,至少有二十人擁有。但..."他猶豫了一下,"我已經(jīng)讓人排查所有有紋身的員工昨天行蹤。"
溫昕放下咖啡杯,突然沒了胃口:"所以現(xiàn)在怎么辦?我總不能一直躲在這里。"
"至少等到確認安全。"郁瑾的語氣不容反駁,"這棟公寓有最好的安保系統(tǒng),而且..."他頓了頓,"我想請你幫我分析一些資料。關于我父親和孫正國的。"
溫昕猛地抬頭:"你愿意分享更多信息?"
"有限度的。"郁瑾走向書房,"既然火已經(jīng)燒到家門口,我們不如主動出擊。"
書房里,一個加密硬盤連接在電腦上。郁瑾輸入密碼,調(diào)出數(shù)十份文件。
"這些是過去十年郁氏與孫氏的所有合作項目,表面都是合法生意。"他滾動頁面,"但我標記了幾處資金異常流動。"
溫昕湊近屏幕,專業(yè)本能立刻被激活:"這個子公司的資金流向很怪...像是為了掩蓋什么更大的交易。"
"正是。"郁瑾點頭,"我追查了兩年,發(fā)現(xiàn)最終都指向一個代號'搖籃'的項目。"
"搖籃?不是'涼夢'?"
"涼夢是科研代號,搖籃是實施計劃。"郁瑾的聲音低沉,"簡單說,他們想把技術商業(yè)化。"
溫昕的心跳加速:"怎么商業(yè)化?誰會買這種危險技術?"
郁瑾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調(diào)出一張世界地圖,上面標記著十幾個紅點:"過去五年,這些地區(qū)發(fā)生了奇怪的集體癔癥事件——整村人突然失去部分記憶,或者改變政治立場。"
"你是說..."
"試驗場。"郁瑾關閉文件,"孫正國找到了一種大規(guī)模部署涼夢的方法,而我父親...一直在暗中支持。"
溫昕感到一陣眩暈,不得不扶住桌沿:"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郁瑾轉(zhuǎn)向她,目光異常清澈:"因為你需要真相,而我現(xiàn)在需要你的幫助。孫正國下周要舉辦一場私人拍賣會,買家來自五個國家。我們必須阻止技術外流。"
"我們?"溫昕敏銳地抓住這個詞,"你站在哪一邊,郁瑾?"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郁瑾臉上投下條紋狀的陰影。他沉默良久,最終說道:"我不知道自己站在哪一邊。但我知道,不能再袖手旁觀。"
這個模糊的回答本該讓溫昕不滿,但郁瑾眼中的掙扎如此真實,讓她不忍追問。在這個瞬間,她看到的不是一個商業(yè)巨頭,而是一個被家族黑暗撕裂的人。
"好。"她簡單回應,"我?guī)湍惴治鲑Y料。"
郁瑾的肩膀微微放松:"謝謝?,F(xiàn)在,我猜你餓了?"
話題轉(zhuǎn)換如此自然,溫昕愣了一下:"你會做飯?"
"另一個反抗父親的方式。"郁瑾走向冰箱,"煎蛋卷配牛油果吐司可以嗎?"
接下來的半小時,溫昕目睹了一個與她想象完全不同的郁瑾——廚房里的他動作嫻熟,甚至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當他把擺盤精致的早餐推到她面前時,眼中竟有一絲期待表揚的光芒。
"嘗嘗看。"他遞給她刀叉,"我用了一點辣椒粉,希望你不介意。"
溫昕切下一小塊蛋卷送入口中,香滑的口感和恰到好處的辣味讓她忍不住微笑:"好吃。你真的很擅長這個。"
郁瑾的表情柔和下來:"在牛津讀書時,宿舍隔壁是個意大利廚師。他教了我不少。"
陽光照在餐桌上,兩人安靜地享用早餐。有那么一刻,溫昕幾乎忘記了外面的危險和陰謀,仿佛這只是個普通的周末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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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三天形成了一種奇怪的常態(tài)。白天,他們一起分析文件,梳理線索;晚上,郁瑾會準備晚餐,兩人偶爾看電影或討論無關工作的書籍。溫昕發(fā)現(xiàn)郁瑾的閱讀品味出人意料地廣泛——從古典文學到當代科幻,甚至還有幾本烹飪雜志。
第四天晚上,溫昕被一陣雷聲驚醒。窗外暴雨如注,閃電不時照亮整個客廳。她起身去廚房倒水,發(fā)現(xiàn)書房門縫透出微光。
輕輕推開門,她看到郁瑾站在書桌前,手中拿著一張老照片。他穿著睡袍,頭發(fā)凌亂,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脆弱。閃電照亮照片的一瞬,溫昕認出是年輕的郁明遠和兩個男孩——年幼的郁瑾和一個從未見過的少年。
"那是你弟弟?"溫昕輕聲問。
郁瑾猛地抬頭,迅速收起照片:"抱歉,吵醒你了。"
"沒有,我只是..."溫昕走進書房,"你從沒提過有個弟弟。"
郁瑾的手指在照片邊緣收緊:"郁瑯。比我小兩歲。"
"他..."
"死了。"郁瑾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十五歲那年,車禍。官方說法。"
溫昕心頭一震:"實際上?"
"他發(fā)現(xiàn)了涼夢的秘密,想舉報。"郁瑾放下照片,"第二天,他的車在高速上失控撞毀。"
雷聲轟鳴,映照出郁瑾臉上深刻的痛苦。溫昕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卻又停住——這個時刻太過私密,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資格介入。
"所以你留在家族,是為了...?"
"改變它?報復?我也不知道。"郁瑾苦笑,"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只是在等待合適的時機。"
溫昕第一次完全理解了郁瑾的矛盾——他既是家族的一部分,又是受害者;既想摧毀這個系統(tǒng),又深陷其中。
"為什么不直接舉報你父親?"她問,"以你掌握的證據(jù)..."
"證據(jù)不夠。"郁瑾搖頭,"而且,正義的代價有時太高。"
"什么意思?"
郁瑾突然解開睡袍前襟,露出胸口一道猙獰的疤痕:"和郁瑯同一天晚上留下的。父親給的警告——家族高于一切。"
溫昕倒吸一口冷氣。那道傷疤離心臟只有幾厘米,明顯是刀傷。
"天啊..."她伸手又縮回,"疼嗎?"
"當時不覺得。"郁瑾系回睡袍,"腎上腺素是個神奇的東西。"
兩人沉默片刻。雨聲填補了空白。
"我父親失蹤那天,"溫昕輕聲說,"下著和今晚一樣的暴雨。"
郁瑾看向她,等待她繼續(xù)。
"我那時在大學宿舍,接到母親電話說父親沒回家。"溫昕回憶道,"我以為是實驗耽擱了,直到三天后警察上門..."
郁瑾的手輕輕覆上她的,溫暖而堅實。
"我一直在想,如果當時我多關心一點他的工作,是不是就能..."溫昕的聲音哽咽了。
"不。"郁瑾斬釘截鐵,"錯的是那些傷害他的人,不是你。"
溫昕抬頭看他,發(fā)現(xiàn)郁瑾眼中燃燒著某種熾熱的情緒。在這個雨夜里,兩個被過去陰影糾纏的靈魂找到了奇特的共鳴。
"我們會找到真相。"郁瑾承諾道,聲音低沉而堅定,"無論它多么丑陋。"
溫昕點點頭,突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無論前路多么黑暗,至少此刻,她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
雨繼續(xù)下著,但書房里的空氣似乎變得溫暖起來。兩人肩并肩站在窗前,看著閃電在城市上空舞動,各自沉浸在思緒中,卻又奇妙地連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