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處的晨光是被檐角銅鈴搖醒的,細碎的清響裹著松濤漫進膳廳。魏雅婷盯著碗里浮著薄霜的蓮子羹,銀匙在青瓷碗里轉(zhuǎn)出漣漪:"這般清苦的吃食,真能養(yǎng)出藍氏滿門的芝蘭玉樹?"她忽然抬眸,發(fā)間銀鈴隨著動作輕晃,撞出一串清脆的期待。
藍曦臣擱下茶盞,月白廣袖掃過案幾,驚落兩片未化的霜花:"一方水土養(yǎng)一方人。"他的目光掠過她微蹙的眉尖,抬手替她拂去肩頭飄落的雪色花瓣,"聽聞云夢的煙火氣里,最是養(yǎng)得出明艷動人的靈秀,魏長澤前輩是云夢人,那如此算來婷兒也是云夢人。"話音未落,新上的膳食已被弟子端來,青瓷碟里的時蔬還沾著晨露。
魏雅婷咬著筷子打量他,突然放下碗筷。指尖繞過長發(fā),露出天鵝般修長的脖頸,晨光順著發(fā)間玉簪的紋路流淌,在鎖骨處凝成晶瑩的溪:"曦臣哥哥瞧瞧,這般素面朝天的模樣,可還入得眼?"她歪頭時,耳墜上的珍珠擦過泛紅的耳垂。
藍曦臣手中的茶盞泛起漣漪,卻穩(wěn)穩(wěn)落在青石案上。他望著少女睫毛在眼下投出的蝶影,喉結(jié)滾動:"婷兒眼中有星河,眉間藏月色,"聲音低得像揉碎的月光,"便是晨起未妝的模樣,也勝過這滿山的朝露。"
"那看來美貌與清粥苦羹無關!"魏雅婷突然湊近,茉莉發(fā)香混著新菜的鮮氣撲面而來。她指尖劃過他手背,驚得藍曦臣袖中玉簫發(fā)出細微嗡鳴,"定是像曦臣哥哥這般芝蘭玉樹的人兒,才生得這般好看的皮相。"
藍曦臣耳尖泛起薄紅,慌忙端起茶盞掩飾慌亂,卻被茶湯燙得輕顫。他望著少女狡黠的笑靨,忽然想起昨夜她伏案寫信時,燭火將睫毛的影子投在宣紙上的模樣:"婷兒再這般打趣,倒叫我不知如何接話了。"
"我說的可都是真心話!"魏雅婷忽地起身,裙擺掃過案頭的桂花釀,濺起的酒液在日光里凝成琥珀色的珠。她踮腳湊近,溫熱的呼吸拂過他泛紅的耳垂:"見過曦臣哥哥這般的人物,我怕是要做一輩子的老姑娘了。"
藍曦臣喉間溢出輕笑,廣袖自然地圈住她的腰,指尖隔著衣料感受她的溫度:"這世間自有千萬種風采,"他低頭時,青玉發(fā)冠的流蘇掃過她鼻尖,"只是......"話未說完,被魏雅婷突然的笑聲打斷。
"騙你的!"少女笑得彎了腰,銀鈴在晨光里晃出細碎的光。藍曦臣望著她發(fā)間跳動的玉蘭簪,也不禁莞爾,伸手輕輕點了點她泛紅的鼻尖:"就愛捉弄我。時辰不早,該去迎魏公子了。"
兩人并肩行在青石板路上,魏雅婷忽然拽住他的袖口。月白與緋色的衣袂交疊,像兩朵糾纏的云:"阿羨見了我,會不會驚掉下巴?"她眨著眼睛,眼尾的淚痣在陽光下忽明忽暗。
藍曦臣反手握住她的手,靈力順著相觸的肌膚游走,驚得她腕間抹額泛起微光:"以魏公子的性子,只怕要纏著你講上三天三夜的故事。"他頓了頓,目光落在遠處山巒,"說起來,你與令慈生得相像,他定會歡喜。"
魏雅婷的笑容忽地淡了下去,指尖無意識摩挲著他掌心的紋路:"可惜連爹娘的模樣都記不清了。"她望著云深不知處的飛檐,聲音輕得像要被山風卷走,"若不是曉星塵師叔下山......"
藍曦臣停下腳步,將她輕輕攬入懷中。月白長衫裹住她顫抖的肩膀,檀香混著她發(fā)間的茉莉香:"莫要難過,"他的聲音混著心跳聲傳來,"待魏公子到了,我們便去問叔父。聽說他早年......"
"真的?"魏雅婷猛地抬頭,眼中泛起水光。藍曦臣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晶瑩,指腹擦過臉頰時微微發(fā)顫:"自然。"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她泛紅的眼眶,"我怎會騙你。"
魏雅婷破涕為笑,偏頭蹭了蹭他的掌心:"就知道曦臣哥哥最好了!"她忽然踮腳在他耳邊低語,"等見到阿羨,我定要讓他瞧瞧,誰才是這云深不知處最漂亮的姑娘。"
藍曦臣被她溫熱的呼吸弄得耳尖發(fā)燙,卻仍保持著雅正的姿態(tài):"在我眼里,婷兒自是獨一無二的。"他拉起她的手繼續(xù)前行,山風卷起兩人交纏的影子,在石階上織成纏綿的網(wǎng)。
日頭漸漸西斜,山門處仍不見云夢江氏的蹤影。魏雅婷攥著帕子輕擦額角,繡著蘭花的手帕沾了薄汗:"阿羨他們怎么還不來?"她望著空蕩蕩的山道,聲音里帶著不安。
藍曦臣將她往樹蔭下帶了帶,靈力凝成的屏障擋住刺眼的陽光:"許是路上貪玩。"他看著少女發(fā)間被汗水浸濕的碎發(fā),忽覺喉頭發(fā)緊,"莫急,有我在。"
魏雅婷突然轉(zhuǎn)身,將發(fā)燙的臉頰貼在他胸口:"曦臣哥哥,我緊張。"她的聲音悶悶的,驚得藍曦臣心跳漏了一拍。他抬手撫上她的長發(fā),掌心傳來的溫度幾乎要將他灼傷:"莫怕,"他低頭在她發(fā)頂落下一吻,"我會一直陪著你。"
山風掠過,吹得滿樹銀杏沙沙作響。兩人相倚的身影被夕陽拉長,融進云深不知處的暮色里,宛如一幅永不褪色的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