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與喬四爺相遇

梅雨季的空氣黏膩得像化不開的苦糖漿，鄒靜對著鏡子涂抹遮瑕膏，指腹反復按壓眼下青黑的痕跡。這已經是分手后第三十七天，梳妝臺上的粉底液瓶子空了大半，卻遮不住她眼底揮之不去的頹唐。手機在化妝包底部震動，是同事發(fā)來的項目催辦消息，她機械地回復著，指甲無意識地摳著梳妝臺邊緣翹起的木紋。

推開出租屋鐵門時，潮濕的風裹挾著桂花的甜膩涌來。小區(qū)樓下的便利店亮著暖黃的燈，鄒靜盯著冰柜里的草莓冰淇淋，想起前男友曾說她吃甜食的樣子像只貪吃的小貓。喉嚨突然發(fā)緊，她抓起最角落的巧克力味雪糕，在收銀臺前摸出皺巴巴的紙幣。

雨是毫無征兆地下起來的。鄒靜抱著牛皮紙袋沖進巷口的屋檐，紙袋里裝著剛取的文件，雨水順著發(fā)梢滴在脖頸，寒意順著脊椎蔓延。手機地圖顯示穿過這條巷子就能到地鐵站，可越往里走，路燈越昏暗，腐葉與積水混合的腥氣撲面而來。

“小妹妹，這么晚還一個人??？”

沙啞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鄒靜渾身血液瞬間凝固。三個醉醺醺的男人堵住去路，為首的染著黃毛，酒氣混著廉價香水味直沖鼻腔。她后退半步，后背抵上潮濕的磚墻，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我報警了?！?/p>

“手機拿來。”黃毛獰笑一聲，伸手去搶她的包。鄒靜死死護住挎包，掙扎間高跟鞋歪倒，整個人摔在泥濘里。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劃破夜空，卻被雨聲迅速吞沒。一只粗糙的手捂住她的嘴，咸腥的味道讓她幾乎作嘔，絕望如潮水般將她淹沒。

千鈞一發(fā)之際，巷口傳來摩托車轟鳴。車燈刺破雨幕，黑色身影如鬼魅般掠過積水。鄒靜在混亂中聽見金屬碰撞聲，接著是此起彼伏的哀嚎。當那道黑影停在面前時，她看見月光在蝴蝶刀刀刃上流轉，男人慢條斯理擦拭著血跡，銀質袖扣在昏暗的光線下泛著冷光。

“喬四爺！”黃毛帶著哭腔喊出這個名字，連滾帶爬地逃走。

鄒靜癱坐在地，渾身濕透的襯衫緊貼皮膚，膝蓋在粗糙的地面擦出兩道血痕。男人收起刀，從風衣口袋掏出一方潔白的手帕，遞到她面前：“能站起來嗎？”

聲音低沉如大提琴，帶著某種讓人安心的力量。鄒靜抬頭，對上一雙深邃如墨的眼睛，眼尾有道淡粉色的疤痕，在冷白的膚色下顯得格外醒目。她顫抖著接過手帕，聞到若有若無的雪松與煙草氣息。

“謝謝。”喉嚨像被砂紙磨過，她掙扎著起身，卻因腳踝劇痛險些摔倒。男人伸手扶住她的手肘，動作輕柔卻不容抗拒：“我送你回家?！?/p>

摩托車停在巷口，黑色車身泛著冷硬的金屬光澤。喬四爺摘下頭盔扣在她頭上，帶著體溫的皮革襯墊裹住她的臉頰。“抱緊?！彼喍痰卣f，發(fā)動引擎的瞬間，鄒靜下意識摟住他精瘦的腰，感受到隔著襯衫傳來的灼熱體溫。

夜風呼嘯而過，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暈染成斑斕的色塊。鄒靜將臉埋進男人后背，第一次在分手后感到了久違的安全感。摩托車停在小區(qū)樓下時，她才發(fā)現自己的手指已經攥得發(fā)白。

“謝謝。”她摘下頭盔，雨水又開始細密地飄落。喬四爺從后座儲物箱拿出條干毛巾，隨意地搭在她頭上：“以后別這么晚走這種巷子?！闭f完跨上摩托車，尾燈在雨夜里劃出猩紅的弧線，轉瞬消失不見。

接下來的日子，鄒靜總能在不經意間感受到那雙眼睛的注視。清晨推開窗，窗臺上會擺著帶水珠的梔子花；下班時，公司門口的共享單車永遠整齊地停在最顯眼的位置；就連便利店收銀臺的零錢罐里，也總躺著幾枚嶄新的硬幣。

某個加班到深夜的夜晚，鄒靜走出寫字樓，看見喬四爺倚著摩托車抽煙?；鸸庠谒樕厦髅鳒鐪纾y質打火機上刻著精致的鳶尾花紋?！绊樎?？”他彈了彈煙灰，喉結在夜色中滾動。

這次鄒靜沒有拒絕。摩托車載著他們穿過寂靜的街道，最終停在護城河旁。夜風卷起鄒靜的發(fā)絲，喬四爺從后座取出保溫杯，遞給她一杯溫熱的姜茶：“你那天淋雨，別感冒了。”

茶湯入口辛辣，卻在胃里化作暖意。鄒靜望著河面上漂浮的燈影，輕聲說：“為什么幫我？”

喬四爺沉默良久，指尖摩挲著保溫杯的金屬邊緣：“那天你摔在泥里，還死死護著懷里的文件?！彼D頭看向她，疤痕在月光下泛著微光，“這種不要命的勁兒，我很久沒見過了?！?/p>

鄒靜愣住了。分手后的這些日子，所有人都告訴她要放下、要忘記，卻沒人注意到她在深夜加班時通紅的眼睛，沒人在意她拼命工作不過是想填補心里的空洞。眼前這個男人，卻從一場意外中讀懂了她的倔強。

此后的每個周末，喬四爺的摩托車都會準時出現在樓下。他們騎著車漫無目的地穿梭在城市里，去郊外看日出，在夜市吃烤串。鄒靜漸漸發(fā)現，喬四爺看似冷硬的外表下藏著細膩的心。他記得她不愛吃香菜，會在路過花店時突然停車買下她多看兩眼的向日葵，甚至默默修好她公寓里漏水的水龍頭。

中秋前夜，喬四爺帶她去了城市最高的觀景臺。月光傾瀉而下，將整座城市籠罩在銀紗之中。鄒靜倚著護欄，感受著身后傳來的體溫：“你知道嗎？我以前總覺得自己像被遺棄的玩偶。”

喬四爺的手輕輕搭在她肩上：“現在呢？”

“現在......”鄒靜轉身，正對上他溫柔的目光，“現在我覺得自己是被小心收藏的瓷器?！?/p>

話音未落，喬四爺已經俯身，溫熱的唇落在她額間：“以后換我來收藏你所有的倔強?！?/p>

夜風拂過兩人交疊的身影，遠處傳來零星的煙火聲。鄒靜閉上眼睛，第一次覺得，原來破碎的心真的可以被另一個人溫柔地拼湊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