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咬著牙,似乎是忍著痛,微微戰(zhàn)栗的雙手死死抓住身下的床榻,青筋如蚯蚓般在手背上蠕動攀爬,"云溪,你非要這樣嗎?我說過,只要你點頭,父親定會重新考慮婚事。"
我冷眼看著世子滿頭的汗珠滾落,輕柔地用帕子拭去他額頭上的水痕,嘴角微微揚起。
"世子這是說的什么話?誰和您提婚事了?我一個卑賤身份,怎敢高攀。"我直起身,將藥碾得更細,"還請世子忍耐片刻,這傷口若不清理干凈,只怕日后留下疤痕,到時金家姑娘見了,指不定要嫌棄呢。"
說罷,我又將藥末撒在他腿上的刀傷上,看他硬生生地將一聲悶哼咽下去,眼中泛起血絲。
"你明知我不在乎金蓉..."
"世子殿下,"我打斷他的話,垂首斂目,嘴角卻不屑地彎起,"您貴為宰相之子,我不過是個商戶的庶出女兒,便是府中丫鬟都可踩我一腳。您這樣說,是要讓我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嗎?"
我收拾好藥碾,起身欲走,手腕卻被他一把抓住。
"你到底要我怎樣?"他目光灼灼,如同困獸。
我輕輕掙開,平靜地說:"我要的,世子給不了。"
那一刻,月光如水,窗外的風(fēng)吹動枝葉,發(fā)出沙沙的響聲。
1
我娘是縣城最有名的繡娘,說是繡娘,其實大家心里都清楚,她是靠著那張臉和身段活著的。
爹卻是個體面人家的少爺,一次酒醉后,我便有了。爹心里愧疚,雖然沒有明媒正娶我娘,卻把她接到了家里,做了個妾。
我因此有了個"家",卻也從此背負了"賤種"的名聲。
正房夫人李氏生的女兒李婉如比我大兩歲,從小就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她穿金戴銀,我卻只有粗布麻衣;她習(xí)字作畫,我卻要幫著仆人洗衣做飯;她出門時丫鬟成群,我卻連個跟隨的人都沒有。
但這些都不要緊,我早就習(xí)慣了。
直到那一年,京城里的宰相之子——林世子來縣城探親,在集市上看中了我娘繡的帕子。
他循著繡品找到我們家門前,卻在院子里看見了我。
那時我正被李婉如責罵,她嫌我洗的帕子不夠干凈。我滿手的肥皂粉,低著頭默默承受著。
"這位小姐為何如此責罵仆人?"林世子站在門外,眉頭微皺。
李婉如聽到聲音,慌忙轉(zhuǎn)身,看清來人的氣度不凡,臉上頓時堆滿笑容,"公子可是來尋我父親的?小女子李婉如,這位只是府中的庶女,并非仆人。"
"庶女?"林世子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似有驚訝。
我不敢抬頭,只感覺臉頰發(fā)燙。從那天起,我的命運便有了轉(zhuǎn)折。
林世子在縣城逗留了半月有余,常來我家做客。每次都會與我閑聊幾句,問我讀過哪些書,懂得哪些詩詞。
起初我以為他是看上了李婉如,畢竟她才是千金小姐。直到有一天,他偷偷塞給我一本詩集,里面夾著一張字條:"愿與姑娘共讀此書,分享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