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頂寺的輪廓在暮色中若隱若現(xiàn)，飛檐上懸掛的銅鈴無風(fēng)自響，聲波蕩開云層，露出血色的殘陽。白鈞浩站在山腳下，左眼的灼痛感隨著鈴音愈發(fā)劇烈。他握緊掌心的銅符，符面裂痕中滲出暗金色的液體——那是林晚魂魄最后的殘光。

　　山道石階布滿青苔，每踏一步都黏著濕滑的血漿。白鈞浩的陰陽眼被迫開啟，視野中盤山而上的不是香客，而是密密麻麻的懸尸。它們腳踝系著紅繩，繩頭延伸至山頂大殿，像被巨型蜘蛛操控的傀儡。

　　"哥哥..."

　　童聲從身后傳來。白鈞浩猛然回頭，山壁上凸出一張嬰兒的臉，五官被縫線粗暴地拼湊在一起。那孩子舉起腫脹的手，掌心攥著半枚沉香珠——正是青松觀骷髏僧缺失的那顆。

　　腐臭味驟然濃烈。白鈞浩的左眼燃起金焰，業(yè)火掠過山壁的瞬間，嬰兒的臉融化成尸油，滲入石縫中形成泰文咒語："入寺者，獻目為祭"。

　　寺廟山門虛掩，門縫滴落粘稠的黑水。白鈞浩側(cè)身擠入的剎那，千百盞長明燈同時亮起，火光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倒懸的泥偶。它們的臉與他夢中的黑影重合，臍帶纏繞成巨大的網(wǎng)，網(wǎng)中央垂著顆跳動的心臟——那是顆嵌滿銅符的肉瘤，表面浮動著父母與班主任扭曲的面孔。

　　"我等了二十年。"

　　蟒僧的聲音從心臟內(nèi)部傳出，肉瘤裂開一道豁口，露出他枯槁的真身。僧袍下蛇尾盤繞，鱗片間隙嵌著嬰兒的乳牙。他抬手輕揮，懸尸們的紅繩驟然收緊，將白鈞浩吊上半空。

　　銅符從指縫滑落，墜地時發(fā)出鐘磬般的清響。林晚的殘魂從符中溢出，麻繩鈴鐺炸成銀芒，割斷束縛白鈞浩的紅繩。蟒僧的豎瞳微縮："原來還藏著只漏網(wǎng)之魚。"

　　白鈞浩跌進偏殿的陰影里。供桌上擺著五碗生米，每碗都插著三炷逆向燃燒的線香。煙霧凝聚成影像：二十年前的雨夜，母親抱著死胎跪在蟒僧腳下，父親將銀戒刺入嬰兒左眼。

　　"用長子魂魄養(yǎng)次子肉身，方能成就完美的活尸俑。"蟒僧的蛇尾卷起個陶甕，甕中胎兒睜開金瞳——那眼睛與白鈞浩的一模一樣。

　　偏殿地磚轟然塌陷。白鈞浩墜入地下祭壇，成百具血古曼從陶甕中爬出，它們的臍帶匯聚成河，盡頭處坐著個少年。那人轉(zhuǎn)過身，左眼是空洞的血窟，右眼卻閃爍著鎏金光芒。

　　"哥哥終于來了。"少年微笑時嘴角撕裂至耳根，"我是你用親弟弟血肉喂大的替身啊。"

　　祭壇中央的青銅鼎騰起血霧。白鈞浩的陰陽眼不受控制地聚焦，金芒穿透少年皮囊——他的胸腔里塞著那顆嵌滿銅符的心臟，每一道符咒都對應(yīng)著被獻祭的學(xué)生。

　　"林晚的魂力很滋補。"少年舔了舔唇角的血漬，"可惜她到死都不知道，當(dāng)年告密的就是她自己最疼愛的妹妹..."

　　他抬手召出幻象：十五歲的林晚之妹跪在蟒僧面前，雙手奉上姐姐的生辰八字。

　　白鈞浩的左眼突然劇痛，視野被血色浸染。林晚的殘魂在他識海中尖叫，麻繩自發(fā)絞住少年脖頸。銅符從地面彈起，符面裂痕中伸出枯手，將白鈞浩拉入鼎內(nèi)的血海。

　　血海里浮沉著無數(shù)記憶碎片。白鈞浩抓住最近的畫面：自己被封在陶甕中，蟒僧將銅符塞入他口腔，父母的眼淚滴在甕身，瞬間被符咒吸成干涸的血漬。

　　"活尸俑本該無心無情。"少年的聲音在血海上空回蕩，"可他們偏要喂你吃我的血肉，讓你生出不該有的魂魄..."

　　血浪凝成巨掌拍下，白鈞浩的業(yè)火自動護主，金焰與血海碰撞出凄厲的嘶吼。

　　林晚的殘魂突然實體化。她撕開自己的胸腔，掏出一枚玉佛按在白鈞浩眉心："用我的命格補全五行陣眼！"玉佛炸成齏粉的瞬間，血海退潮，露出青銅鼎底部的陣圖——五枚銅符正對應(yīng)金木水火土五行祭品。

　　白鈞浩的左眼徹底化作金色漩渦。他看清整個金頂寺的風(fēng)水局：山是盤踞的蛇骨，寺是銜尾的蛇頭，而城市不過是巨蛇腹腔中消化的血肉。

　　"你才是陣眼！"他沖向少年，業(yè)火順著指尖燒入對方右眼。少年發(fā)出非人的嚎叫，胸腔心臟上的銅符接連爆裂。蟒僧的蛇尾破鼎而入，卻被林晚的麻繩鈴鐺絞住七寸。

　　白鈞浩挖出自己的左眼——那顆燃燒的金瞳——狠狠按進青銅鼎陣眼。業(yè)火順著臍帶網(wǎng)絡(luò)逆向焚燒，所有血古曼在尖叫中化為灰燼。少年癱倒在地，右眼金芒漸漸黯淡："殺了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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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終局

　　金頂寺在晨曦中崩塌。白鈞浩抱著弟弟逐漸冰冷的軀體，左眼空洞淌著血淚。蟒僧的蛇尾寸寸斷裂，他在狂笑中化為飛灰："活尸俑離了陣眼，看你能撐多久..."

　　林晚的最后一絲殘魂附在銅符上，輕輕拂過白鈞浩的傷口："教學(xué)樓頂...還有我的..."

　　她的聲音消散在風(fēng)里，銅符徹底化為塵埃。

　　白鈞浩搖搖晃晃站上山巔。他的陰陽眼雖然湮滅，卻清晰看見城市上空的血色符咒正在瓦解。那些被吞噬的生魂如螢火升騰，其中一抹熟悉的微光飄向遠方——是林晚終于解脫的魂魄。

　　山腳下警笛轟鳴。白鈞浩回頭望向成為廢墟的金頂寺，恍惚看見二十年前的父母抱著陶甕，在晨光中露出如釋重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