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流放——”埃羅·塞舍爾從柜子里拿出兩瓶酒，遞給突然來拜訪的布里索：“這是比較寬容的方案，畢竟包稅官和那些高等法院的貴族，有著很多共同利益?！?/p>

“但莫克·里德的行為，沒有這么嚴重，他已經被關押了很長一段時間，如果他愿意支付給梅內特拉小姐一定補償，他甚至可以不承擔任何責任?！?/p>

“補償？他沒那個錢?！?/p>

布里索抬頭看向埃羅·塞舍爾，對方只是給他倒上一杯酒：“巴黎高等法院的群體找過我了，我怎么也要給他們面子，這件事情我不會再管?！?/p>

“你也是同情他的。”布里索接過酒。

“我同情的不是他，是所有人，現在的王國就像一個巨浪中的小船，上面壞了，但是從底部開始漏水的，遲早有一天，一個船上的所有人都會遭殃。莫普嘗試將船的骨架進行重構，杜爾哥妄圖將桅桿扶直，內克試圖換上一個新的指南針，但是他們都被船內負責駕駛的人阻止了。”

“那您認為……”

布里索沒有說出后半句話來。

自從美洲戰(zhàn)爭快要結束，巴黎多了一種傳言，說是王國境內也會迎來一場革命，街頭報紙流傳著這種說法，說開明的貴族遲早會忍受不了王權的專制，將掀起一場如同英吉利一樣的變革。

“遲早會的，只是或許發(fā)生的太晚，我們看不到。”埃羅·塞舍爾給出了自己的答案，“我知道你覺得莫克的量刑過重，但最后結局是什么，誰也說不準?！?/p>

“說不準？”

“那個梅內特拉小姐，手腕不亞于杜爾多，當年杜爾哥輸給韋爾熱訥不冤，你看看韋爾熱訥提拔的，有哪個是簡單的？就連他黨羽所看重的人，也是有本事的?！?/p>

塞舍爾的話夏洛特是不知道的，她連德·谷茲夫人上方的勢力是誰都不清楚，她的確在為莫克·里德奔跑，但并非出于她的善心。

善心來自伊芙琳。

伊芙琳覺得莫克·里德可以幫她完成眷抄工作，用日后投稿取得的10%的報酬，讓夏洛特順利動心。

先說服父親自己沒有大事，對方攻擊的是前任包稅官，他們或許劃清一點界限更好，然后用德·谷茲夫人的人脈，順利幫著巴黎總包稅完成了一批鹽稅的收繳。

靠的是巡警，夏洛特找到事發(fā)時來的兩位巡警，能和包稅所搭上關系與他們而言也是多一點升遷可能，

至于巴黎高等法院，夏洛特以這件事情重判或許會讓一些人回想起曾經莫克主導下的王權專制，成功說服了主審法官。

最后，再將案件中的高額訴訟費的有關內容摘錄出來，寫在塞勒涅文社的內部小冊子上。

塞勒涅文社成員很雜，如果說大家對高等法院有什么共同的怨言，那一定是訴訟費。

訴訟費果然讓塞勒涅文社聚會時討論的內容破天荒趨于一致了。德·谷茲夫人的點頭也代表對于文社里的這次凝聚，她很滿意。

利益交換之下，人人都得到了自己要的東西。

夏洛特動作不算大，但畢竟是德·谷茲夫人的人在背后一直開綠燈，依舊被塞舍爾察覺到了。

塞舍爾感嘆如果夏洛特不是第三等級里面的商人小姐，或許紛擾的凡爾賽廷臣體系，是她不錯的歸處。

但一切只是感嘆了。

6月末，莫克·里德被判了一筆罰金后釋放出來。

炎熱的夏日內，羅伯特決定好了未來的職業(yè)方向，他想要成為一名律師。

“去為一些人發(fā)聲。”

羅伯特暫時沒有離開巴黎的打算，他拜訪了布里索前輩，又給塞舍爾寫了信。

“如果這樣，你注定會成為失敗的律師，”夏洛特觀察到很多賺錢律師，他們沒有太多的正義感，而是具有為當事人發(fā)聲的責任感。

“無所謂，那我直接那些讓我感覺不會浪費內心正義感的請求，就像伊芙琳只寫不違背內心原則的稿件一樣?！?/p>

露西爾的目光在羅伯特和伊芙琳中流轉：“怎么，我們其他人你們兩個看不上，好好好，你們兩個進一家門，日后我們融不進去了。”

羅伯特和伊芙琳愣住了，互相看了一眼，都瞬間紅了臉。

友情演變成細水長流的愛情，很溫和，沒有轟轟烈烈，沒有纏綿悱惻，只有互相的認可和依靠。

但需要一個人來捅破最后的防線。

9月，在露西爾和夏洛特的雙重努力下，萊昂順利通過了巴黎軍校的對于學生的第一項考核，后面還有其他的考核，但這是一個良好的轉折。

曾經連加法都算不明白的人，現在掌握了基本的代數和幾何。

10月，杜爾多收到任命，擔任阿爾薩斯地區(qū)的督辦官。

三級會議省，三級會議地區(qū)，督辦官的權限沒有直轄區(qū)的權限絕對，名義上職權范圍一樣，但當地的三級會議，和督辦官權限領域重疊。

“致我們的未來?！?/p>

幾人為杜爾多送行，杯子相碰。

此時他們無法預料到，明年，和英吉利簽訂的條約，讓王國回補戰(zhàn)爭留下的債務成為天方夜譚，而卡洛訥上任初期的操作，埋下過于樂觀的隱患。

1782結束了，1783來了。

——第一卷1776-1782（王國的分鏡）完，下一卷是1783-1789.7（巨變的前夕）

（補充：其實沒太多好補充的了，督辦官、包稅所、高等法院、買官、債務危機、第三等級內部差異基本都寫了，還順道提了一下廷臣體系。主要是想吐槽一下安排的夏洛特幾方交換的這個部分

高等法院每次譴責王權專制時，都宣稱自己代表的是民眾，他們審理案件時又稱自己代表王權……

我始終認為1782年前的法可以稍稍救一下。

這段時間基本上沒有太多的自然災害和大饑荒，天時具備，沒有非打不可的戰(zhàn)爭，地利具備，廷臣算不上人才輩出但也能穩(wěn)住局面，人和具備。

但路易十六錯過了這次救時的機會。

如果不去攪和美洲，專心處理內部矛盾和債務危機，或許真的能救一下。但仔細想想，沒有法的幫助，美洲打贏可能性微乎其微，法王國不愿意英吉利在殖民地影響力擴大，必然介入戰(zhàn)爭。

至于內部矛盾和債務危機，路易十六的猶豫讓他沒能處理好。

事情到了這一步，基本無解。

人們預感到革命發(fā)生，只是沒預感到在1789年突然爆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