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已至,梧桐巷的槐樹撐開了綠蔭。溫禾趴在露臺的木桌上,用吸管吹著調(diào)色盤里的鈷藍(lán)顏料,氣泡破裂時濺出細(xì)小的光點,落在她翹起的鼻尖上。顧言蹊蹲在三腳架后調(diào)整鏡頭,取景器里,女兒的睫毛正被穿透葉隙的陽光照亮,每根絨毛都像綴著顆金色的粒子。沈念安端著冰薄荷茶走來,圍裙口袋里露出半塊棱鏡,在逆光中劃出細(xì)碎的光譜。
“媽媽,光會碎嗎?”溫禾忽然指著空中漂浮的塵埃,它們在光束里明明滅滅,像無數(shù) tiny 的螢火蟲。顧言蹊放下相機(jī),從口袋里掏出激光筆,紅色的光點落在畫板上:“看,光其實是一粒一粒跑出來的,就像禾禾撒芝麻餅干那樣?!毙∨⒖┛┬χプス獍?,指尖碰到紙面時,光點碎成更小的粒子,在顏料上濺起細(xì)微的亮斑。
沈念安將棱鏡放在溫禾掌心,陽光穿過棱角時,光斑在她手背上碎成金粉似的顆粒?!皭垡蛩固拐f過,光有時候像小彈珠。”顧言蹊用指尖接住光束里的塵埃,“這些會跳舞的灰塵,就是光粒子在和空氣玩碰碰車呢?!睖睾趟贫嵌卮盗丝跉?,塵埃打著旋兒飄向吊蘭,在葉尖上投下顫動的光點,像撒了把星星碎屑。
午后,三人在科技館看科普展。溫禾盯著光電效應(yīng)演示儀,眼睛跟著跳動的電子模型轉(zhuǎn)。顧言蹊蹲在旁邊,用手機(jī)電筒照向展柜里的金屬板:“就像禾禾扔積木砸鴨子,光粒子會把電子砸出來哦?!毙∨⒑鋈簧焓秩ッA?,倒影里的光斑落在她掌心,碎成無數(shù)個小太陽。沈念安笑著拍下這幕,鏡頭里,女兒的指尖與光粒子的軌跡重疊,像在觸摸宇宙的心跳。
傍晚在暗房,溫禾趴在顯影液柜上打哈欠。顧言蹊正在沖洗科技館的膠卷,相紙上的電子模型泛著幽藍(lán)的光,忽然被溫禾的口水洇出小塊陰影。“呀!光粒子被吃掉了!”小女孩指著相紙上的水痕,奶聲奶氣的抗議里帶著困意。沈念安抱起她走向臥室,路過窗臺時,膠卷貓正在撲捉光束里的塵埃,影子在墻面切成跳動的粒子。
深夜,溫禾的咳嗽又驚醒了兩人。顧言蹊打開床頭燈,暖黃的光里,沈念安正用棉簽蘸溫水擦拭女兒的唇角。光束中懸浮的塵埃清晰可見,像無數(shù)個微型舞臺,上演著光與粒子的芭蕾。溫禾忽然伸手去抓其中一顆,指尖碰到光束的瞬間,塵埃群突然散開,在墻面投出破碎的光斑?!八鼈兣掳W癢呀?!毙∨⒖┛┬?,又惹來一陣咳嗽。
沈念安將溫水遞到溫禾唇邊,玻璃杯壁上的水珠在燈光下晶亮如鉆。顧言蹊忽然想起白天科技館的講解:“每個光粒子都帶著小小的能量包,就像禾禾給膠卷貓帶的小魚干?!睖睾趟朴兴颍炎詈笠豢谒裙?,指著杯底殘留的光斑:“粒子魚,游到我肚子里啦。”
膠卷貓?zhí)洗差^柜,尾巴掃過臺燈罩,光斑頓時碎成星群。顧言蹊調(diào)整燈光角度,讓光束穿過盛著牛奶的玻璃杯,丁達(dá)爾效應(yīng)下,光的路徑顯形為淡金色的溪流,塵埃粒子在其中上下游動,像極了女兒畫里的星空。溫禾的眼皮漸漸沉重,睫毛在光束中顫動,宛如捕捉光子的蝶翼。
顧言蹊看著沈念安哼著搖籃曲搖晃溫禾,忽然發(fā)現(xiàn)妻子耳后的光斑正隨著呼吸明滅——那是塵埃粒子在光束中跳的弗朗明戈,是量子世界寫給人間的情詩。
窗外,螢火蟲提著燈籠掠過。某個光束里,無數(shù)光粒子正以每秒三十萬公里的速度奔跑,其中一些穿過紗窗,落在溫禾的睫毛上,變成她夢中的星星。而她們,永遠(yuǎn)是這場粒子風(fēng)暴中最安穩(wěn)的錨點,用愛為粒子們搭建溫柔的捕光網(wǎng),讓每一份能量,都能在她們的懷里,輕輕著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