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火燒得噼啪作響，破廟里的暖意漸漸濃了起來。小蕪將貓兒眼手鏈輕輕套在沈曦手腕上，指尖滑過那些晶石時，忽然眼睛一亮，啪地拍了下手，“哎呀，沈曦姐姐，這手鏈居然會變顏色！就跟江大哥腰間的墨玉似的，一照光就亮得不得了！”

江墨寒正低頭往火堆里添柴，聽到這話動作微微一頓，玄色袖口順勢滑落，露出腕間一道淺淺的疤痕。沈曦不經(jīng)意瞥見那傷痕，腦海里猛地浮現(xiàn)出昨日御劍時他伸手扶住蕭宴臨的一幕。她垂下眼，手指摸索著從行囊里掏出一個精致的錦袋，里面是她半途繡好的護腕。青碧色的絲線勾勒出幾簇蘭草，針腳細密得如同她難以掩藏的心思。

“這個……應(yīng)該能稍微擋擋風(fēng)寒。”她的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誰，邊說邊把錦袋往江墨寒手邊推了推。發(fā)間的金步搖晃了晃，銀鈴清脆一響，卻又像是故意壓抑著聲量。江墨寒伸手拿起護腕，指尖觸到布料上微凸的針腳，低聲道了句“多謝”，耳根卻悄然泛紅，仿佛初見時那般窘迫。

清玥趴在沐黎膝上懶洋洋地數(shù)著雪片，忽然指向廟外叫道：“快看吶！雪停啦！”眾人齊刷刷抬頭望去，只見云層裂開一道縫隙，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灑在雪地上反射出一片碎銀般的光澤。蕭宴臨從懷里摸出算盤噼里啪啦敲打一陣，隨后眉梢一挑，朗聲道：“按照咱們的腳程，明日過了霧凇嶺，就能看見江珩的炊煙了！”

小蕪抱著紫絨披風(fēng)興奮地蹦起來，琉璃兔耳墜晃得叮當(dāng)作響，“真的嗎？那是不是能買到新琉璃珠子了？我想給師父的蝶戀花玉簪再添幾顆藍寶石！”清玥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尖，發(fā)間紅寶石在月光下熠熠生輝，像是跳躍的小火苗，“貪心鬼，先顧好你的琉璃兔吧，別到時候又跑丟了?！?/p>

沐黎緩緩起身推開半扇廟門，冷風(fēng)裹挾著零星雪花撲面而來。她抬手接住一片雪瓣，指尖凝聚的寒氣竟讓那雪花凝結(jié)成一朵玲瓏剔透的冰晶花?！懊魈爝^嶺得趁早，霧凇嶺的瘴氣午時最重。”她將冰晶花遞給沈曦，語氣平緩，“簪在發(fā)間可以避瘴氣。”

沈曦接過冰晶花，小心翼翼插在赤金點翠鳳凰釵旁。琉璃珠在月光下折射出斑駁光影，竟令那朵冰晶花顯得栩栩如生，仿若活物。江墨寒默默將眾人的行囊重新捆好，最重的木箱依舊穩(wěn)穩(wěn)拎在他手里。然而，這次出發(fā)前，他悄悄往沈曦的行囊塞了個暖手爐——沉甸甸的玄鐵質(zhì)地，仿佛藏著許多未曾訴說的牽掛。

翌日清晨，霧凇嶺果然籠罩著一層淡紫色的瘴氣。沐黎施展的結(jié)界散發(fā)著幽幽青光，小蕪一邊走一邊興致勃勃地數(shù)著路邊被凍成冰雕的奇花異草。忽然，她發(fā)現(xiàn)結(jié)界外有株冰藍色的花正在輕輕搖曳，花瓣上掛著晶瑩露珠?！斑?，這是什么花？”她扯住清玥的衣袖好奇問道。

清玥伸出纖長的指尖輕撫結(jié)界，那株花竟然穿過光暈飄進她的掌心，隨即化作一只冰藍玉髓制成的耳墜。“這是忘憂草化成的玉，戴著能安神?！彼秊樾∈彺魃隙鷫嫞鹆门赃叾嗔艘荒ū{色，好似將整片月光鎖在了上面。

過嶺時，眾人遇上了段陡坡，江墨寒走在最前面開路，腳下忽然打滑。沈曦下意識伸手去拉，兩人撞在一起，她發(fā)間的金步搖掉落在雪地里，銀鈴在寂靜的山林中清脆響起，久久不絕。江墨寒彎腰撿起步搖，指尖與她的手掌同時觸碰到那冰涼的金屬。四目相對之際，連周圍彌漫的瘴氣似乎都稀薄了幾分。

第三日午后，蕭宴臨忽然指著前方歡呼：“快看！是江珩的城樓！”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遠處灰瓦連綿，城樓上懸掛著一面杏黃色的大旗，風(fēng)一吹，“江”字獵獵作響。清玥第一個御劍飛出，蝶戀花玉簪上的紅寶石在陽光下灼灼生輝，如同迫不及待要融入那片人間煙火。

沈曦跟隨沐黎落在城門外，剛站穩(wěn)便聽見街邊熟悉的吆喝聲：“江珩桂花糕嘞——”她轉(zhuǎn)頭看向江墨寒，見他依然提著那只最重的木箱，護腕上的蘭草在風(fēng)中輕輕搖擺。金步搖的銀鈴與他腰間墨玉相互碰撞，發(fā)出清越的聲響，仿佛在低語，這一路風(fēng)雪，終究走進了暖春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