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宴會廳設在千年桃樹下,粉白花瓣簌簌落在青玉案上,與碟中蜜餞相映成趣。清玥剛坐下,月泠就叼來一碟冰鎮(zhèn)荔枝,九條尾巴在身后繞成蓬松的圈:“這是狐帝珍藏的嶺南貢品,凡人要隔三秋才能嘗到呢?!?/p>
她指尖捏起一顆,冰碴子沾在指腹,涼意順著血脈漫到心口。忽然想起沐黎總愛把蜜餞放在溫茶里泡軟了吃,說這樣不傷脾胃,此刻倒真覺得少了點什么。
“清玥嘗嘗這個?”蕭宴臨遞過一碟琥珀色的果子,“方才問過侍從,說是用青丘特產(chǎn)的醉桃腌的,有三分酒意?!?/p>
清玥咬了一口,果肉清甜里裹著淡淡的酒香,像極了月泠提過的桂花釀。她望向主位上的狐帝,對方正與幾位長老低語,案上的鎖靈枝泛著溫潤的白光,枝椏間似乎有靈氣流淌。
“聽說這鎖靈枝需以心頭血催動,”蕭宴臨忽然湊近,聲音壓得很低,“方才見狐帝指尖有淡紅印記,許是真的?!?/p>
清玥點頭,目光掃過席間。有位青衫長老總在偷瞄鎖靈枝,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袖口隱約露出半枚黑色令牌,紋路像極了幽冥的鬼紋。她不動聲色地將一枚玉佩塞進袖中——那是與沐黎約定的信號符,若遇異動,捏碎便能傳訊。
這時侍從端來新的點心,白玉碟里盛著月牙狀的酥餅,上面撒著金桂碎。清玥拿起一塊,剛要入口,忽然頓住——這酥餅的樣式,竟和沐黎常做的一模一樣。
“這是后廚新做的桂月酥,”月泠湊過來,尾巴掃過她的手腕,“說是照著人間的方子做的,你看像不像?”
她咬了一口,酥皮簌簌落在膝頭,甜香漫在舌尖,眼眶卻忽然有些發(fā)熱。原來有些味道,真的會牽著人心,隔著千里山水,也能勾出思念來。
主位上的狐帝忽然舉杯:“諸位既然來了,便嘗嘗這鎖靈枝釀的酒?!笔虖奶嶂y壺上前,酒液倒在玉盞里,泛著淡淡的金光。
清玥接過酒盞,指尖觸到杯壁的剎那,忽然感到一絲寒意——這酒里,摻了幽冥的寒水。她抬眼看向狐帝,對方笑得溫和,眼底卻藏著一絲算計。
席間的青衫長老已經(jīng)端起酒杯,喉結滾動著,似乎在猶豫。清玥捏緊了袖中的玉佩,忽然覺得這滿室的酒香與笑語,都裹著一層看不見的網(wǎng)。
她將酒盞湊到唇邊,余光瞥見蕭宴臨悄悄將酒倒在了袖中帕子里,小蕪正抱著一碟糖糕吃得認真,月泠的尾巴尖在桌下輕輕敲著節(jié)拍,像是在傳遞某種信號。
原來不止她一人察覺到了異常。清玥笑了笑,將酒盞傾斜,假裝飲酒,實則讓酒液順著袖角滴落在裙擺的暗袋里——那里藏著沐黎給的輿圖,寒水落在上面,紅線標注的位置忽然亮起紅光。
遠珩的封印,果然出了問題。
她放下酒杯,指尖在案下捏了個訣,袖中的玉佩微微發(fā)燙。她知道,此刻的沐黎或許正在大理寺的燈下看卷宗,或許剛從城西古井回來,指尖還沾著水汽,但只要這玉佩發(fā)燙,對方就一定能感覺到。
席間的樂聲忽然變了調子,原本明快的笛音變得尖銳,青衫長老猛地站起,袖中抽出一柄黑色短刃,直撲主位上的鎖靈枝。
清玥捏碎了玉佩。
玉屑落在案上,與桂月酥的碎屑混在一起,像極了大理寺窗臺上常落的雪。她忽然想起沐黎說過,無論多遠,握著玉佩的手都不會松開。
此刻她握緊了拳,指節(jié)泛白,掌心還留著玉碎的余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