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砸落的轟鳴仍在耳畔回蕩,溫客行跪在傾斜的青銅殘塊上,指節(jié)深深陷進藍沙里。沙粒從指縫間漏下的速度比預想更快,像握不住的流水。五湖盟追兵的火把光點已經爬上坍塌的甬道,金屬甲胄碰撞聲混著碎石滾落的動靜,在幽閉空間里格外刺耳。
"龍葵——"
折扇早碎在劍影之下,他徒手刨開壓在藍沙上的青銅碎片。指甲翻折的疼痛被完全忽略,掌心血痕與藍沙交融處泛起詭異的金芒。沙粒突然變得滾燙,在掌心烙出細小的姜國文字,后背的山河紋隨之灼燒起來,暗紅紋路在皮膚下瘋狂游走。
第三支火箭擦著鬢角釘入身后石壁,火油味混著硫磺氣息灌入鼻腔。溫客行扯開衣領露出脖頸,腕間鮮血直接潑向沙堆。血珠懸停在沙粒表面,凝結成半透明的紅色晶膜,將即將消散的藍光牢牢鎖住。
"陰脈...倒灌..."
沙粒拼出的文字在血光中扭曲變形,某個尖銳的棱角突然刺入他虎口。劇痛炸開的瞬間,幻象如潮水般淹沒視線——龍陽太子跪在火山口的畫面再度浮現(xiàn),但這次看清了那把青銅劍的細節(jié):劍脊凹槽里涌動的黑紫色物質正順著太子手臂逆流而上,將他半邊身體腐蝕成猙獰的樹皮狀。
"活體劍鞘不是容器..."
沙粒突然暴起,在空中拼出完整的鏡湖密道圖。標注紅點的位置浮動著劍冢浮雕,正是前夜龍葵在醫(yī)莊古籍上反復臨摹的圖案。溫客行伸手去碰,浮雕突然立體化,顯現(xiàn)出地下三十丈處被鐵鏈懸空的青銅棺——棺蓋紋路與魔劍劍格分毫不差。
弓弦震動聲從頭頂傳來時,他正將最后一把藍沙按進心口。箭簇觸及后背的剎那,山河紋爆出的紅光如巨浪拍向四面八方。箭矢在紅光中氣化成鐵銹味的煙霧,最近的五湖盟弟子捂住雙眼慘叫,指縫間滲出黑血。
"溫公子..."
藍沙在他胸腔里發(fā)出細微震動,龍葵的聲音像隔了千層紗。紅光籠罩范圍內,所有青銅殘塊開始共鳴,浮現(xiàn)出更多姜國文字。某個瞬間他看清了龍葵消散前的唇形——她在說"劍冢"時,右手做了個下壓的動作。
地縫里突然噴出硫磺味的黑霧。溫客行踉蹌著退到祭壇殘存的八角形區(qū)域,發(fā)現(xiàn)腳下血槽紋路正自動延伸,拼出與沙粒地圖完全一致的路線。紅光持續(xù)吞噬著黑霧,在穹頂映出鏡湖醫(yī)莊的虛影,莊內那株百年銀杏的樹根位置,赫然是通往劍冢的入口。
五湖盟的銅鑼聲突然變調。紅光邊緣處,三個披甲人影正用劍劃開自己手掌,將血涂在眉心。他們的鎧甲在接觸血漬的瞬間褪成慘白色,動作突然快得不像人類,踩著垂直的墻壁來。
溫客行折身撞向最完整的青銅墻面。后背與金屬接觸的剎那,山河紋的灼熱感突然具象化成實體——暗紅紋路脫離皮膚,在空中織成血脈網絡,將撲來的白甲人凌空吊起。他聽見自己骨骼發(fā)出不堪重負的聲響,卻控制不住去觸碰墻上最后一個未亮的姜國文字。
"龍葵!"
指尖觸及字符的瞬間,藍沙從心口破體而出,在紅光中凝成少女模糊的輪廓。她的右手依然保持下壓姿勢,虛按在溫客行劇烈起伏的胸膛上。白甲人在血脈網絡中炸成血霧,而青銅墻面轟然倒塌,露出后面深不見底的階梯——
階梯扶手上刻著與魔劍同源的紋路,每一級臺階都鑲嵌著發(fā)光礦石。最下方的黑暗里,隱約可見半截插入地面的青銅劍,劍身凹槽中黑紫色物質正如呼吸般明滅。
溫客行踉蹌著踏上第一級臺階,青銅扶手上的紋路突然咬住他的掌心。黑紫色物質從劍身凹槽里竄出,像嗅到血腥的蛇群順著臺階攀爬。他低頭看自己陷進礦石里的靴尖——那些發(fā)光的石頭正在變暗,每熄滅一顆,劍身的黑霧就濃重一分。
"三十丈..."
龍葵輪廓在他胸腔里顫動,藍沙隨心跳頻率閃爍。五湖盟的銅鑼聲突然在頭頂炸響,整條階梯劇烈搖晃,鑲嵌的礦石暴雨般墜落。他側身避讓時撞上扶手,青銅紋路突然活過來纏住手腕,將他的血珠引向下方魔劍。
黑霧里浮現(xiàn)出龍陽太子的臉。這次沒有火山口,只有無數(shù)鐵鏈鎖著的青銅棺在黑暗中搖晃。太子嘴唇開合說著什么,但所有聲音都被魔劍凹槽里涌動的物質吸走。溫客行突然明白幻象要展示什么——那些黑紫色物質正在模仿太子說話時的口型。
"不是腐蝕..."
他掙開青銅紋路撲向魔劍,靴底踩碎的礦石迸出最后一點藍光。龍葵的輪廓在這道光照中清晰了剎那,他看清她虛按的手勢不是下壓,而是握住某物旋轉的動作。黑霧已經纏上腳踝,皮膚接觸處傳來被千萬根銀針穿刺的劇痛。
魔劍突然發(fā)出龍吟般的震顫。溫客行在劇痛中抓住劍柄,發(fā)現(xiàn)凹槽里的物質正瘋狂涌向自己虎口——那個被藍沙刺破的傷口。后背山河紋爆出前所未有的紅光,將黑霧照成半透明。他終于看清:那些物質是無數(shù)細小的姜國文字,正試圖通過傷口鉆進他的血管。
"活體劍鞘..."
青銅棺在紅光中轟然開啟,棺內沒有尸體,只有與山河紋完全相同的暗紅紋路鋪滿內壁。魔劍突然變得滾燙,劍格處浮現(xiàn)出鏡湖醫(yī)莊的微縮景觀。溫客行握劍的手不受控制地轉動——正是龍葵演示過的那個手勢。
階梯深處傳來鐵鏈崩斷的巨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