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梁帶領(lǐng)一隊(duì)魏家親兵護(hù)送二喬北上,日夜兼程,很快就到達(dá)冀州信都?;檐噺某情T口進(jìn)入,信都城墻高逾三丈,夯土包磚,雉堞如鋸齒啃噬天際。四門箭樓懸著‘冀南鎖鑰’的烏木匾,護(hù)城河引自漳水,河面浮著未化的冰碴。城內(nèi)街衢呈‘田’字分布,官署與武庫踞北,朱雀大街直通南市,青石板上深深的車轍里,還嵌著去歲運(yùn)糧隊(duì)留下的黍粒。
二喬等人在鐘媼的指引下住進(jìn)羽陽殿,殿內(nèi)沒有預(yù)備成婚的喜慶,環(huán)境冷清,但勝在座西朝南采光好,幾人就此住下了。窈娘和阿綏幾人頗有微詞,為她們的女君打抱不平,二喬急忙安慰眾人,往后的日子還會有更多的挑戰(zhàn),這一點(diǎn)冷落不算什么。
二喬就這樣住下,在等候魏劭歸來的這段日子里,閑時看書刺繡,或者跟窈娘阿綏聊天。北方氣候寒冷,二喬還因此得了風(fēng)寒,最后被灌了好幾碗苦藥才痊愈。
日子轉(zhuǎn)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年底,在一個雪后初停的夜晚,魏劭終于回到了信都。據(jù)魏梁所報(bào)二喬到達(dá)信都之日起就沒出過羽陽殿,幾人安分得很。魏劭站在通往羽陽殿和射陽舍的交叉路口駐足眺望,而后吩咐下去明日舉辦婚禮。
得到消息的二喬心里一陣忐忑,因?yàn)樗缽拿魅臻_始她不僅僅是喬家女還是魏家婦,生逢亂世,往后余生都要和魏劭綁定在一起,對于未知的命運(yùn),人們都是喜憂參半患得患失……二喬天生就是樂天派,她不糾結(jié)于無法改變的事情,堅(jiān)信“船到橋頭自然直”。
婚禮當(dāng)日,座無虛席,信都百姓居多,有些是魏邵親兵。在百姓的萬眾期待下,二喬身著嫁衣款款而來,似乎風(fēng)兒也格外偏愛美人,為了給這場婚禮添加喜慶,它席卷著片片紅梅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fù)湎蛏碇抟碌哪悄厚簧碛?,幾片殷紅的花瓣沾上鴉羽般的鬢角,更有伶仃一朵,恰巧落在微啟的朱唇邊,被呵出的白霧輕輕托起,打了個旋兒,才戀戀不舍地墜入雪地。
羅袖翻飛間,她伸手去攏那亂舞的梅雪,卻捉了個空,與漫天飛紅糾纏不清,竟分不清是梅逐人,還是人戀梅……
二喬喜愛花,更喜歡這種頗具靈氣的紅梅,她正仰首望著梅枝,忽而一笑,兩頰一對淺淺的梨渦,更添幾分嬌憨,笑時如蜜糖化開,讓人不自覺地心尖發(fā)軟。
“這梅花……倒是比人更知春信”她喃喃自語。
如此美景下,滿堂賓客皆回頭,大家靜默不語生怕驚擾了佳人,一簌冷風(fēng)撲面打來,將一眾看呆的賓客驚醒,其中包括作為新郎的魏劭。
在一眾打量的視線里有百姓投來的驚艷,有魏家親兵投來的厭惡,大多很快移開視線。
唯有一道目光直白而大膽,帶著冰冷的審視,毫不避諱地將蓁蓁從頭到腳盯個遍,二喬惱羞成怒,她迅速抬眼正要看哪個登徒子如此放肆,卻不曾想對上視線的男子身著與自己同樣色系的婚服。
二喬臉上惱怒的神色還未收回去,一時間竟有些看呆了,這是一個非常英俊的男子,眉眼如浸在寒潭中的墨玉,眉峰似劍,偏在尾處收了三分凌厲,化作工筆描就的遠(yuǎn)山痕,視線下移,對方身量高大,寬肩窄腰,腰背堅(jiān)挺……
對方也不避諱二喬的目光,兩人對望間,魏劭已經(jīng)站定在二喬面前,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一個手臂間距,高大的背影籠罩下,二喬像一只被抓在掌中的嬌俏幼狐,不過這只狐貍大膽得很,不但不害怕還盯著他看……
禮官唱著贊歌,二喬移開視線,兩頰由于緊張而覆上艷色,這種艷一直蔓延至圓潤的耳垂。
魏邵神色復(fù)雜,這位喬家二女似乎與印象中的喬家人不一樣,唯有那一雙杏眸與記憶中的重合。澄凈的琉璃目是上天的恩賜,魏邵帶兵打仗多年,所見無不是陰謀詭計(jì),得失算計(jì),他有多久沒見過這樣的眸色了呢……
可那又如何,她終歸是仇人之女,娶她不過為了兗州,喬家妄圖用一女平息十四年的仇恨,實(shí)屬白日做夢!只是怎么瞧著這女子帶著點(diǎn)不太聰明的傻勁,嫁入虎口還如此嬌憨?
贊歌歌頌完畢后,二人同牽紅巾、行沃盥禮、同牢禮、合巹禮,禮畢二人正式結(jié)為夫妻,往后余生不離不棄榮辱與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