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蟬鳴依舊聒噪,我抱著熱可可推開咖啡館玻璃門時,顧雨薇正蜷縮在靠窗的卡座里。她白色針織衫肩頭洇著深色水痕,睫毛上還沾著細小的水珠,像是只被雨淋濕的蝴蝶。
"怎么不撐傘?"我慌忙把熱飲推過去,掏紙巾的手因為緊張微微發(fā)抖。這個動作我重復(fù)過無數(shù)次,從高中時她忘記帶傘在走廊跺腳,到現(xiàn)在成為職場新人在暴雨里狼狽的模樣。
顧雨薇吸了吸鼻子,指尖無意識摩挲著杯壁:"他說要加班。"她口中的"他"是市場部總監(jiān),已婚,辦公室里傳得沸沸揚揚的地下情人。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只能把薄荷糖塞進她手心:"吃顆糖吧,會好點。"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林悅發(fā)來的消息:"晚上八點,老地方見。"我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光標,刪掉打好的"加班"二字,回了個"好"。玻璃倒影里,顧雨薇正用我遞過去的紙巾擦拭睫毛膏,碎發(fā)垂落遮住側(cè)臉,美得驚心動魄。
林悅的美甲敲在桌面發(fā)出清脆聲響,她推過來的蛋糕上插著"戀愛三周年快樂"的巧克力牌。我盯著蛋糕邊緣融化的奶油,想起三小時前顧雨薇哭著說自己被拋棄的樣子。
"你最近總在加班。"林悅的聲音帶著委屈,無名指上的鉆戒在燭光下閃爍,"下周我生日,你能請假陪我去海邊嗎?"她伸手想要牽我的手,我卻下意識往后縮了縮,這個細微的動作讓她笑容凝固。
手機在此時震動,是顧雨薇的消息:"家里的燈泡壞了,你能來修嗎?"我?guī)缀鯒l件反射地站起來,林悅抓住我的袖口:"江遠,你要去哪?"
"公司臨時有事。"我不敢看她發(fā)紅的眼眶,甩開她的手時,蛋糕上的巧克力牌被碰落在地,摔成細碎的"周年快樂"。電梯下行時,我收到林悅最后的消息:"我們分手吧。"
顧雨薇家的樓道堆滿快遞盒,她穿著寬松的睡衣赤腳站在門口,腳踝處還留著昨天被高跟鞋磨出的紅痕。我踮腳換燈泡時,她突然從背后抱住我,發(fā)香混著沐浴露的柑橘味撲面而來:"江遠,只有你不會離開我。"
梯子在搖晃,我的心跳幾乎要震碎肋骨。記憶倒帶回高中,她在運動會上摔倒,也是這樣抓著我的校服袖口不肯松手。那時我以為,只要足夠耐心,終會等到她回頭。
直到凌晨三點,我蹲在林悅家門口,看著緊閉的防盜門。門內(nèi)傳來壓抑的抽泣聲,像根細針刺進耳膜。我伸手想要敲門,又在指尖觸及門板的瞬間放下——顧雨薇還在等我回去,她害怕一個人睡。
公司團建的KTV包廂里,顧雨薇醉醺醺地靠在我肩頭,酒氣噴在我耳邊:"江遠,你說為什么男人都這么壞?"她忽然扯過我的領(lǐng)帶,溫?zé)岬拇讲吝^我的嘴角。我僵在原地,余光瞥見包廂門被推開,林悅抱著文件站在那里,臉上血色盡失。
"原來你就是那個傻子。"同事醉醺醺的調(diào)笑在身后炸開,"顧雨薇換過多少備胎你不知道?上次她流產(chǎn),還不是讓那冤大頭出錢..."我沖過去揪住他衣領(lǐng)的瞬間,顧雨薇突然尖叫著哭起來:"江遠你別這樣!"
混亂中,林悅的文件散落一地。我看見她彎腰撿東西時,脖頸處新鮮的吻痕在燈光下泛著紅。原來我們都在愛情里自欺欺人,她藏起的背叛,我沉溺的卑微,都在這一刻暴露無遺。
暴雨夜,我在顧雨薇家樓下等到凌晨。她踩著十厘米的高跟鞋從寶馬車上下來,笑靨如花地和中年男人吻別。雨水模糊了視線,我想起林悅收拾行李時,把那枚鉆戒放在梳妝臺上的模樣。
"你怎么在這?"顧雨薇看見我,臉上閃過不悅,"我不是說今晚不用來了嗎?"她轉(zhuǎn)身要走,我突然抓住她手腕:"為什么?"
"為什么?"她甩開我的手,笑得輕蔑,"你跟那些男人有什么不同?不過是更聽話罷了。"她踩著積水走遠,紅色高跟鞋的聲響漸漸消失在雨幕里。
我站在雨水中,終于明白自己這些年追逐的,不過是海市蜃樓。林悅發(fā)來最后一條消息:"戒指我放在你抽屜第二層,祝你幸福。"而我望著空蕩的街道,第一次看清這場獨角戲里,所有人都受了傷。
三個月后,我在新公司的茶水間遇見林悅。她剪短了長發(fā),無名指上戴著簡單的銀戒。我們默契地避開曾經(jīng),聊起新工作和旅行計劃。陽光透過百葉窗灑在她臉上,我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真正的愛情,不是追逐,而是并肩同行。
手機在此時震動,是顧雨薇的消息:"我生病了,你能來接我嗎?"我看著這條消息,手指懸在屏幕上方許久,最終將手機調(diào)至靜音。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秋日的陽光溫柔地鋪在地面,照亮了我走向林悅的路。
當(dāng)我轉(zhuǎn)身時,聽見心底有什么東西轟然坍塌,那是用七年時光堆砌的虛幻城堡。而在廢墟之上,新的希望正在萌芽,帶著雨后泥土的芬芳,和清晨第一縷陽光的溫度。
這場漫長的自我感動終于畫上句點,我不再做任何人的影子,而是成為了自己的光。那些錯過的、遺憾的,都將化作生命中珍貴的印記,提醒我:真正的愛情,是兩個完整靈魂的相遇,而非一個人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