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寒風凜冽似刃,割在臉上生疼。云天站在遠處一棟高樓的陰影之中,宛如一個隱匿于黑暗的幽靈。他的目光好似能穿透夜幕的重重帷幕,靜靜地凝視著王朝陽的別墅。不久之前,那里還是他精心策劃的復仇舞臺,而此刻,一切已然謝幕。
“呵呵呵……各位,演出到此結束咯,呵呵呵……”他戲謔地歪著頭,從喉嚨里發(fā)出詭異的笑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隨著笑聲,他的肩膀在夜色中微微聳動,仿佛正在進行一場只有他自己能看見的荒誕表演。
“第四個了……嘿嘿,還有九十六個,嘿嘿……”云天喃喃自語,聲音如同從地獄傳來的低吟。他的仇人,那些能叫得上名字的,恰好一百個。這一百人,來自社會的各個階層,有表面光鮮的社會精英,有權勢滔天的達官顯貴,有頂著慈善家光環(huán)的偽善者,還有在黑暗角落橫行的黑社會……幾乎涵蓋了各行各業(yè)。他們彼此之間,或許有著千絲萬縷的交集,又或許互不相干,如同夜幕組織這臺巨大黑暗機器上的一個個齒輪,在黑暗中機械地轉動著,卻因為黑暗的籠罩,誰也看不清其他齒輪的模樣。
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個仇人,一個算不上仇人的仇人——林政輝。
十年前,林政輝誤將一通電話當作惡作劇。倘若……倘若當時林政輝能多上點心!或許無法挽回所有的悲劇,但說不定,還能救下云天的妹妹云嵐兒!然而,一切都已無法改變。林政輝僅僅把那通電話當作無聊的惡作劇,未曾料到,這一個疏忽,竟釀成了無法挽回的大禍。
從那之后,林政輝雖然受到了處分,仕途一落千丈,被流放到此地,但云天心中的恨意卻如同一顆深埋的種子,生根發(fā)芽,逐漸長成了參天大樹。他要用自己的方式,狠狠地懲罰林政輝的靈魂!柳絮、吳軍、楊麟德的案子如此,王朝陽的案子亦是如此!他要讓林政輝一步一步,充分體驗絕望的深淵。
命運就是如此充滿諷刺,林政輝正是因為當年的云家慘案,才變得如此執(zhí)著于追查真相。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正在全力追捕的面具男,竟是當年云家慘案的幸存者。他的每一次努力、每一個決策,都在不知不覺中與云天的復仇計劃激烈碰撞,同時也與他自己尋求救贖的道路相互沖突。
當有一天,林政輝得知了一切的真相,他又會作何反應呢?正如云天所說的那句話:“你的地獄,才剛剛開始!”
“各位,下次再一起玩,再見咯?!痹铺煸俅伍_口,聲音中帶著一絲玩味,一絲挑釁,還有一絲對這場“游戲”即將結束的不舍。他沉醉在這場游戲的最后時刻,盡情享受著那種在風口浪尖翩翩起舞,于危險與刺激中掌控一切的快感。
云天從口袋中掏出一只手機,那不是他的,而是王朝陽的。他隨手將已經格式化的手機丟在地上的積雪中,然后雙手插兜,轉身緩緩離去。他的身影在夜色中逐漸模糊,仿佛一幅水墨畫中的筆觸,慢慢地融入了黑暗的背景之中。他的告別,宛如一場無聲的戲劇,落幕之后,只留下一片死寂。
而在他身后,別墅區(qū)的警察們仍在四處搜尋。手電筒的光束在黑暗中交錯縱橫,試圖切割開夜幕,尋找那個神秘的面具男。別墅里,以林政輝為首的警員們依舊忙碌不堪,他們一心想要解開這場謎團,抓住那個神出鬼沒的兇手,卻渾然不知,真正的兇手早已在他們的眼皮底下,優(yōu)雅地退場。
夜風中,似乎還殘留著云天的低語:“故事,才剛剛開始……”
……
隔日。
晨光悄然透過專案組辦公室的窗戶,輕柔地灑在凌亂的桌面上。警員們面容疲憊,在新一天的曙光中,顯得愈發(fā)沉重。昨晚的失敗如同一塊沉甸甸的巨石,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令人喘不過氣來。
林政輝坐在會議桌的盡頭,雙眼布滿血絲,顯然一夜未眠。王朝陽的尸檢報告攤開在會議桌上,林政輝與專案組的成員們圍坐四周。報告中的每一行文字,都如同重錘,一下下敲擊著眾人的神經,無聲地訴說著案發(fā)現(xiàn)場的慘烈。
“根據尸檢報告,王朝陽在被焚燒前,已經遭受了割喉的致命傷?!狈ㄡt(yī)秦峰指著報告中的一處細節(jié),表情凝重地說道。
“這里明確顯示,喉嚨處的傷口既深且整齊,幾乎切斷了氣管和頸動脈?!?/p>
李蕊眉頭緊皺,補充道:“這表明他在被焚燒時,其實已經死亡,焚燒更像是兇手事后處理尸體的一種手段?!?/p>
“不?!鼻胤鍝u了搖頭,神色嚴肅,“雖然這是致命傷,但受害者并不會立即死亡,而是會經歷一陣痛苦的掙扎,在大量流血之后,才會最終死去?!?/p>
有人不禁問道:“如果割喉是致命傷,那兇手為什么還要焚尸呢?難道僅僅是為了掩蓋證據?”
鐘銘脾氣火爆,猛地一拍桌子,憤怒地吼道:“這哪里只是掩蓋證據,這分明是對我們的公然挑釁!他就是想告訴我們,他可以肆意掌控一切!”
秦峰嘆了口氣,繼續(xù)說道:“根據現(xiàn)場勘查,兇手在將王朝陽割喉之后,在他身上淋了汽油,然后用一根繩子作為引線點燃?;饎輹樦K子,一點一點蔓延,直到最后點燃奄奄一息的王朝陽,給他造成更大的痛苦?!?/p>
眾人聽聞,臉色皆是微微一變。他們見過不少殘忍的罪犯,但像這樣殘忍且冷靜的,實在是少之又少。
林政輝的目光在隊員們的臉上一一掃過,最終定格在周雨琴身上。
“周警官,你先說說看,你昨晚發(fā)現(xiàn)的重要線索?!绷终x的聲音沙啞,疲憊盡顯。
周雨琴點了點頭,將手機放在桌上,屏幕上顯示的是那張掛鐘的照片。
“我們被他耍得團團轉。”她的聲音平靜,卻難掩其中的不甘,“別墅里的掛鐘被調快了十分鐘,我們所有人都被這個時間差誤導了。”
鐘銘憤怒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大聲罵道:“那個混蛋,居然如此明目張膽地玩弄我們!”
高云升帶著u形枕,懶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他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聲音帶著一絲懶散卻又透著專業(yè)的篤定:“他不僅敢,而且成功做到了。他的計劃向來如此精確,但同時也充滿了風險?!?/p>
“這是為什么?”有人疑惑地問。
高云升聳了聳肩,解釋道:“追求刺激,貫徹到底。對于這類罪犯而言,他們不僅享受殺戮帶來的快感,同時也沉迷于「游戲」中不確定性所帶來的刺激。盡管這種刺激可能會給他帶來危險,但根據我所看過和經歷過的無數案例,幾乎所有這類罪犯,都有這種心理?!?/p>
林政輝表情嚴肅,沉聲道:“我們不能再被他的節(jié)奏牽著走,現(xiàn)在,我們需要重新梳理案件,找出他的破綻?!?/p>
周雨琴點了點頭,隨后看向負責物證管理的警員。警員心領神會,很快,昨夜發(fā)現(xiàn)的所有證據,都被一一陳列在眾人眼前。這些證據被裝在大小不一的證物袋里,有一個曾經用來裝汽油的空礦泉水瓶,兩根頭發(fā),一小塊幾乎和塵埃差不多大小的半透明物質,一節(jié)被焚燒后的繩子。這些,幾乎就是昨晚搜集到的全部有意義的證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