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熱茶下肚，人也暖和了，就開始切入正題。

“聽鄭郎說是來要工錢的？”

“是?。≈罢f要開了我，只給了我一個包袱就叫我走人，結(jié)果到家發(fā)現(xiàn)工錢少了三貫錢！如果不是我老娘生病了，我不要臉了，才來這兒要錢！”

“鄭郎干活那么賣力，為何要開了你？！”

“都是……”鄭梁無奈的嘆口氣，壓低聲音道：“那呂祿之陷害我，還詬病我與夫人，我們清清白白，天地可鑒的……”

“陷害你？”我聽出來這與和瓏瑩的事是兩碼事，便想問下去，結(jié)果鄭梁卻不愿說。

“實不相瞞，我和瓏瑩認識，是在盤云城，她去送貨，我卻在河邊救下她……”

鄭梁臉色大變：“救下……”

我看這鄭梁長得五大三粗，但人還是挺細心縝密的，想必也能想到我說的那一層意思。

“知道了瓏瑩的遭遇，我實在忍不了，江湖兒女嘛，非要幫她一把！她原本可以隨她父親回家，潛心……”想起這人可能不知道瓏瑩的身份，只好繞開了這個話題，繼續(xù)說：“但是她舍不得梅郎一個孩子在這里吃苦受難，堅持要回家，讓呂祿之休了她，讓她帶走自己的孩子，我就來幫她了。”

“這是好事?。　?/p>

“如果我知道了呂祿之有觸犯法令的事，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他！”

“他和咱這的官員都有……恐怕難啊！”鄭梁面露難色。

我卻笑了笑，稱自己認識更大的官。

鄭梁太息一聲，說他只是覺得這件事比他眼見的還要大，他擔(dān)心說出來也沒有用。

“我認識的大官，就是來解決這個大事的。”

鄭梁似乎一下就心知肚明了，一般有點腦子關(guān)心大事的都知道，有戰(zhàn)爭自然會派官員來了解情況，鄭梁似乎以為是有什么監(jiān)察御史刺史什么的來調(diào)查了，才放心說來。

“其實就是兩個多月前買玉州皮貨的事。”

我看是這么一個大瓜，趕緊細聽下去。

那個玉州的牧民原本過去就給呂家提供過幾次皮子，之前沒有出過差錯，這次也是鄭梁去押送的，也沒什么問題，如果有的話，收貨的時候就會檢查出來。

“但到了潞州，那日下了雨，我正和伙計往屋里搬皮子，呂祿之卻來了，他非不讓我把剩下幾張皮子搬進去，愣是泡了場雨。

晚上雨停了，我心里不干凈，就想要把皮子收回去，回頭再曬曬，結(jié)果正好看見呂祿之在貨車前，手里拿著什么，招呼我過去，就叫我把他手里那個盅里的東西往皮子上涂，我用手指一沾，就知道是獸血！”

“獸血？”

“對啊，他說讓我把獸血涂上，我不愿意，他就自己涂，涂完又拿刀刮了幾下！我不知道他又是哪根筋搭錯了，本來懶得搭理他，結(jié)果第二天他就叫我把皮子運會玉州，說這幾張皮子根本不合格，這不是叫我干黑心事嘛！我不干，他就要把我攆走！誰稀罕給他掙錢！整天花天酒地不管鋪子，全都讓夫人一個人忙活，他和那個小妾你儂我儂！”

我皺起眉，這么說就真的是呂祿之故意為之，可他……

“你可有什么細節(jié)沒有說，他有沒有受什么人指示？”我疑竇叢生：“或者是這獸血有什么不對勁？”

鄭梁仔細想了想，說：“獸血不稀奇，本身呂祿之就愛和那個冰漱去打獵，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獸血滋補氣血，能保容顏永駐，廚房常常給小妾備有獸血……”

我還沒細想，辭別了鄭梁就要往呂宅走，走到半路卻被鄭梁拉住了。

他說還有個細節(jié)不知道算不算有用。

“那個血盅，是個琉璃的，那時候還是秋天，那個血盅冰涼得很，看著不是普通的東西。”

我腦袋里都嗡了一聲，那就都說通了。

沒有進呂宅，就先去找了溫恙，把消息傳出去后，我走溫恙的那條上房頂?shù)谋愕琅郎狭宋蓓敗?/p>

夜色已經(jīng)蒙上來，黑漆漆的夜和燈火通明的呂宅。

太不巧，一進去就是玉園，或許這也是溫愈溫恙的好位置。

我學(xué)著電影里的情節(jié)，想要掀開瓦片往里看，卻不慎直接把瓦片漏了下去！

就看到一張厲狠的臉，然后就有一陣無形的寒氣瞬間沖向我！這身體是真好用，說躲開立刻跳出去很遠，低頭看到呂祿之已經(jīng)進了園門，我沒有逗留，就離開了玉園，聽到玉園里似是在抓刺客，我趕緊往瓏瑩園里摸去！

宅子里火光四起，家丁們都忙活起來找我，我緊張的不知道往哪里去，摸清如何掀開瓦片還不散落下去的手法后，走了好幾個房頂，終于到了瓏瑩屋頂上！

我趕緊跳下來，一頭鉆進屋，按住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聽著瓏瑩的話藏進了床底，她又用腳階遮住了我。

真不敢想，我要是被逮到，這么多人我一個人要打到什么時候，如果不小心殺了人，更是給謹臺添麻煩。

等到外面慢慢安靜，我才爬出來，猛出一口氣的放松一下。

我坐下給瓏瑩講清了鄭梁告訴我的話，又說了我的猜測：“我聽了鄭梁的話，便已經(jīng)證實了我之前未敢說明的猜測，這個冰漱恐怕就是一個細作，她來到潞州，就是為了引起去潞州和玉州的爭端，再讓巍州坐收漁翁之利?！?/p>

我看著瓏瑩呆滯的神色，繼續(xù)說：“所以我一來先去了玉園，雖然被發(fā)現(xiàn)了，但我的發(fā)現(xiàn)又證實了我的一個猜測?！?/p>

“什么？”

“她不僅是夜還來的人，很可能，還和冰魅有關(guān)，或許是因為我去的突然，她沒來得及掩去身上的寒氣?！?/p>

“冰魅？！”

夜還來有冰魅似乎也不稀奇，但是我也不敢確定冰漱是不是冰魅，畫春樓那個女子說的話，似乎也在暗示我冰漱的身份不簡單。畫春樓甚至有可能是冰魅的一個據(jù)點。

且冰漱下意識施展的法術(shù)，不是冰刃，甚至只是一陣寒氣，卻已經(jīng)猶如刀刃，足夠擊退我。

我又問了瓏瑩當(dāng)前的處境，她說她如今都無法見到梅郎，他奶娘日夜守著他，她就是想施法都無可奈何，梅郎早已經(jīng)把她牽制。

“的確如此?！蔽覈@口氣，繼續(xù)道：“如果冰漱真的不簡單，那一個是奸細，一個是叛變的漢奸，一個都跑不了！”

“什么？”

我沒有管那么多，又問瓏瑩，冰漱平日都怎么用獸血，瓏瑩搖了搖頭，說她其實也不是很清楚。

安撫好瓏瑩，我就冒險又離開了呂宅，我沒有太多時間，只好趁著夜色翻墻走。

我一路躲開巡夜的人，去了畫春樓，這個疙瘩我一定要解開，如果她不用冰刃，那她到底是個什么？

畫春樓到子時也是輝煌燦爛，胭脂粉香，酒肉之氣撲鼻，只讓我覺得酸臭不已，但我剛走進門，就從二樓傳出一聲凄厲的尖叫，四下的人都散了開，喝的臉漲紅的人也都瞬間臉色黑青！

我知道不對勁，懷揣著心里的不安，立刻往二樓跑去！一個屋子的門大敞著，一個失魂落魄的丫頭站在門口，里面卻圍了幾層人。

進了屋，我就撥開人一看，躺床上衣衫不整的死人正是那天和我說起江南的女人，聽到人群里議論，這女子叫伶黃，據(jù)說以前也是個有臉的人物，江南來后就搶了她的風(fēng)頭。

她的心已經(jīng)被挖去，血都已經(jīng)凝固，我看見窗戶開著，就趕緊看去，結(jié)果令我毛骨悚然的卻是前處屋頂上，竟然真的站著一個人，卻又不是人，渾身透明，只能看到一身飄逸的白衣在夜色里那樣刺眼！

我還在猶豫要不要追的時候，那人已經(jīng)化成煙霧消失不見，店里的老鴇稱已經(jīng)報到了州府衙門，也有人說這是冰魅殺人，報官也沒有用。

我走到了老鴇身邊，這樓里分明就是窩藏冰魅，不然先前那些樂手不會無動于衷，報官根本就是無用功。

“你就是老鴇？”

我的聲音太低，讓她也嚇了一跳。她回頭看著我，卻好像有些膽寒。

“能否借一步說話?！蔽疑炝松焓?，劍柄就已經(jīng)搗在了她腰上，她整個人都立正了，立刻就帶著我去了別的屋講話。

我也不想繞圈子，就讓她說說江南的事。

老鴇擦了臉上的汗，才絕望的白著臉言：“看來真的就是……就是報應(yīng)……”

“別廢話?！蔽也荒蜔┑牡闪怂谎邸?/p>

“她來也沒太久，我瞧她嫵媚動人，又能說會道就留下了，但她總來一些親戚尋營生，巧的是這些親戚個頂個的好看，那時候伶黃和我說江南老在廚房咕噥，我沒當(dāng)回事，后來伶黃又來告狀，說江南會下藥，我權(quán)當(dāng)她是被搶了風(fēng)頭要誣陷人……”

一直到畫春樓死了第一個人，第二個人，不久后老鴇就發(fā)現(xiàn)那幾個親戚都是食人心的冰魅，嚇得不能行，求江南離開，江南卻說那些死人的錢都可以和老鴇對半分，見財起意的老鴇猶猶豫豫，最后還是答應(yīng)下來。

“一直到她讓我介紹呂家家主給她認識?！?/p>

“你知道她是什么東西嗎？”

“難道不是冰魅？”

“與虎謀皮，你膽子可真大！”

老鴇竟然直接跪在了我面前，求我這個姑奶奶救她一命。

“我認得女俠，上次把那幾個冰魅都殺了，現(xiàn)在江南回來……是冰漱，江南就是冰漱！她回來要我們的命，求女俠救救畫春樓??！”

她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我要揭開冰漱的人皮，卻不是為了畫春樓這樣吃人的地方。

連冰漱這樣不知道種類的生物都能為肖權(quán)正所用，她又能驅(qū)使冰魅與她同謀，不敢想像，如今巍州的實力。

天要蒙蒙亮，我往呂宅去，朦朦朧朧的走到了墻根底下，正好碰見溫恙，他似乎是一夜沒睡，專等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