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否認,或許在我來到這里之前,蘇念就已經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把劍藏的那么嚴實,但沒想到,還是能招來不少冰魅。
“那去滄山地做什么?”
“找起點?!蔽野櫫税櫭?,繼續(xù)說:“我要知道,冰魅到底是什么,他們?yōu)槭裁纯梢运蓝鴱蜕?,怎么才能讓他們死?!?/p>
“你的劍就可以?!?/p>
“不?!蔽姨痤^看著李忘懷:“我不信,有東西可以不停的死而復生,我說的死,是飛月劍也能殺死他們,而不是……”
我看著李忘懷的白發(fā),抿了抿嘴唇,沒有狠心說下去,只是把話鋒轉開:“我一定要找到辦法,不能讓鈴鈴白死?!?/p>
“師父想做英雄?”李忘懷竟然笑了,他用一種看什么難得一見的寶貝一樣的目光看著我。
“我做不了英雄?!?/p>
“這有什么,江湖兒女,坦坦蕩蕩。這是師父教我的,做什么就說什么?!崩钔鼞牙^續(xù)說:“曾經師父殺人的時候,還是要來潞州幫太子,師父不是自私自利的人?!?/p>
“但我不是英雄,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我自己?!蔽冶еドw,轉頭看著山洞外,安靜的雪。
為了我不是世界上最后一個人,為了我不是一個木偶,為了我的力氣能使出來,為了我不白來一遭。
黎明來前,蠟燭不該蒙灰,我心不甘,我想要,我想被需要。
這是我的坦坦蕩蕩。
無盡相思……是不是把我洗腦了?
“沒有哦~”夢回的聲音忽然響起:“這是無盡相思的核心理念哦,讓玩家體驗愛與被愛,是我們最大的努力方向!”
我們一路到了盤云城,想要在這里歇腳,剛到城里,就聽到了謹臺登基的消息。
他算是我最大的一個關系了~
我們只打算在這里停留一夜,明日到了京州,沿著驛道一路南下,就能到滄山地。
這天又正好是過年,除舊迎新,漫天花樹,燈火通明,鞭炮齊鳴,我和李忘懷卻沒有心情去過節(jié)。
這時候的年味還挺足的,放炮放花,街上耍雜技的,唱歌的,跳舞的,街上熱鬧,民巷里也個個秉燭待旦,希望除去前一年的霉運,祈求來年的太平日子,能夠吃飽穿暖孩子爭氣老人健康的日子。我和李忘懷穿過人群時,我卻覺得身在無人之境,在生殺陰謀中沉迷太久的我又記起了這個世界的虛假,或是另外一個世界的虛假。
一切都真假難辨,連生死都難以板上釘釘的人間,我也實在有些恍惚,逍游的話還在耳邊,正邪善惡,生死黑白,像一個漩渦一樣,讓猶疑的人越陷越深。
夜里我睡不安生,噩夢里逍鈴又在那暴雪中消失,她的聲音不停的呼喚我,她明亮溫柔的目光無法和那冰窟里的枉死怨魂重合,反而襯的更加猙獰痛苦!
她想告訴我什么呢?她想對我說什么呢?
我被一陣敲門聲吵醒了,驚坐起來,我拿起劍,來不及擦汗就到了門口,問是誰,原來是客棧的店家,他說到了子時,內人做了很多餃子,讓給旅客送來。
實不相瞞,我也真聞見餃子香了,就打開門道了謝,看著店家離開后,才回屋,點上燈,看著還冒著熱氣的餃子,不知不覺也很迷茫。
我從沒有守歲的習慣,更沒有在半夜吃到餃子,多數情況下,已經在噼里啪啦的炮聲里睡著了,然后再被吵醒。
舅媽的餃子好吃,是我最愛的豬肉白菜餡,但還有一種餡,無法超越。
就是我外婆盤的餡,她的餃子溜圓透亮,總是比別人包的大又香。我已經忘記是什么味道了,只知道有多漂亮,個個像載滿蓮蓬的小船,像她苦守了一輩子的愿望。
圓圓滿滿,幸福安康。
我反應過來時,淚水沒有流出來,劍卻在隱隱的發(fā)著光,尤其是那顆寶石。我專門扒開布條看了看,那寶石絕對能攝魂,我瞬間就覺得血脈翻涌,要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出肉體!是熱浪,不是!是如同巖漿一樣的熱血組成的狂流,朝我的靈魂猛烈沖擊!
“玩家警惕!血雨級挑戰(zhàn)就在頃刻之間!”
該死的,系統(tǒng)也過節(jié)嗎?!要我命的事,到眼前了才說!
屋外傳來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我心猛的一墜,來不及多想,我拿起劍就沖出房間,就看到店主倒在樓梯上,食盒里的餃子撒了一地,他的胸口被掏了一個血窟窿!
一個冰魅正在咀嚼著最后一口心臟,那血盆大口慢慢緊閉,他朝我看過來,我立刻往后退,而身后是已經去了其他房間獵食過的幾個冰魅……
我喊了聲忘懷,耳邊充斥著外面天空上煙火的聲音,根本聽不到應聲。
無可奈何,我必須拔劍應對,面前的冰魅立刻朝我發(fā)出冰刃!我一面挽劍躲下冰刃,又轉身砍死了一只朝我伸出利爪的冰魅!正好看見李忘懷從屋里出來,他已經拉弓,我一驚,大喊:“別放箭!”
冰刃又朝我不斷的發(fā)射來,我不得不更快的轉動我的手腕,在一片寒光里,我被自己快速劃過的劍影震驚到了。
我竟然有武學天賦嗎?如今的速度,可以媲美曾經的蘇念嗎?
不容我再洋洋得意,閃過一個橫掏,我回身一刺,毫不猶豫的收回劍然后再次砍去!兩招殺死兩個冰魅。
可下一刻我的喉嚨就被卡住了,我被勒的出不來氣,掙扎中竟然把劍扔了!我拼命的抓著冰魅夾住我脖子的胳膊,卻沒有一絲空氣能在那一點點幾乎沒有的空氣進入我的肺!
“師父!”李忘懷驚恐的臉色陡變,我也完全沒有還手的地步,大腦瞬間充血的情況下,我甚至都開始兩眼昏花,耳鳴頭暈起來!
我被拖拽著往后去,瀕死感讓我的心砰砰亂跳,懼怕和絕望讓我窮盡力氣的求生!絕不能這樣任人擺布!我蹬起腳,手死死扣著冰魅的胳膊肘,左腳繞過右腳,一個猛力,直接朝后撞去!我拼命的把冰魅往墻上撞!
李忘懷已經張弓上箭,冰魅敏銳的覺察到,松開一只手就去發(fā)冰刃,我感受到一點松懈,毫不遲疑,竟然一把抓住了釋放出去的冰刃!我一轉手,直接將冰刃插進了冰魅自己的身體里,他吃痛不已,直接泄了力氣!我毫不遲疑的逃脫后大步來到我的劍前!
瘋狂的喘著大氣拾劍時,我明顯覺得后背發(fā)冷,便知道冰魅已經追過來,我拿起劍直接轉身劈去,正好吃上冰魅變幻出的冰劍刃!可正在咬牙對壘時,李忘懷的箭卻射來,正好扎進冰魅的腦袋……
我心一緊,恍惚的看著眼前的冰魅消失。
“師父!”
李忘懷焦急的過來,我卻沒有心思安慰他,只是被黑夜之中,他發(fā)間那一縷雪白刺的眼發(fā)疼,心都要凍在冰窖中!
“誰讓你射箭的?”我攥緊了我的劍,質問李忘懷。
李忘懷沒有回答,他望著我,我并不能看明白他在想什么。
“你不射箭,我也能殺死他!”他的眼睛明亮溫柔,就和逍鈴一樣,和那被風雪覆蓋卷跑的逍鈴一樣。
“可師父……”
“以后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再射箭!”
“可那是冰魅,飛月劍殺不死他們!”
“你跟著我!我來殺!”我提高了音量,抓住他的胳膊,緊緊的看著他:“我來殺!”
“師父……”李忘懷垂下眼眸,幾絲白發(fā)割裂了那明亮的眸光:“我也想殺冰魅,我也想給鈴鈴報仇?!?/p>
“可往生子的箭只能破其形你不知道嗎……”我心如刀絞,又無計可施,無能又想狂怒:“你只會讓自己送死啊,我不想你死,你明白嗎?!”我抓著他的白發(fā),放在他眼前:“你知道嗎?活著才能報仇,活著……往生子也該活著!”
李忘懷垂著腦袋,卻一把抱住了我,他隱隱顫抖的身體,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他在哭嗎?
“師父……讓徒兒幫你吧……如果……你想殺死所有的冰魅,總要有我一半……”
我聽著他斷斷續(xù)續(xù)的話,悲哀像冰刃,穿透我的心臟,我和他的心里,都留了一個血窟窿。
“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再放箭。”
離開盤云城后,又走了很久,我還在思考一件事,為什么冰魅都已經猖狂到在年節(jié)都敢出來殺人了,盤云城離京州不遠了,怎么能如此猖獗……
在盤云城的血雨中,我得到了一個上帝之眼,最后也只選擇了先保留著。
其次,就是我總覺得身上陰森森的,難道是逍鈴來索命了?可我卻安安穩(wěn)穩(wěn)的到了京州。也沒有見到冰魅,還是說天太冷了?
這次進了京州,才算是真的有機會仔細看看這繁華都城了,卻被京州內十分稀奇的緊張氣氛所包圍。
街上到處都是官員,金吾衛(wèi)巡邏更嚴,雖然街道依舊是熱鬧擁擠,卻難以從人臉上看到笑臉。
我和李忘懷都看出來了異常,就假裝買燈,在攤位上等到一隊巡邏的離開之后,我就問老板這剛過完年,怎么每個人都緊張兮兮的。
“最近陛下龍體欠安,太后娘娘心如火燎,且太后啊信道,找了許多位仙人求丹問道都不行,最近又來了一個仙人,原本是要去講道煉丹的,不知為何,這仙人竟然偷跑了!這不就抓他呢。”老板說得小心翼翼,又反復叮囑他什么話都沒說,叫我們也小心些。
我心生疑竇,這謹臺不是沒事了嗎?難道是病還沒好利索?不能吧……我在冰窟里凍那么狠也緩過來勁兒了,這小子是在憋什么招吧?
這個仙人,也奇怪,怎么就臨陣脫逃呢?
我和李忘懷找了家客棧過夜,但我夜里依舊睡不著,身上冷,燒著爐子暖和了點兒才有些睡意,但身體里面卻是極其火熱的滋味,滾滾燃燒的熔巖一般。
夢里逍鈴的面孔反復出現,最后還是以噩夢驚醒而睜開眼睛,天沒有亮,甚至說月亮還沒偏西多少,我嘆口氣,裹了衣服就到走廊上站著。想起之前冰魅靠著賀蘭迎君的長相來誘騙我,也有些奇怪,這冰魅,還能易容嗎?
還是說可以捏臉啊……捏臉難道不是主控的功能嗎……
正在這時,我忽然聽見房頂瓦片有聲響,警覺的我立刻進屋拿起劍,再出門時,隔壁屋的李忘懷也已經醒來,于是我們二人一同順著聲音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