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在貧民學(xué)校門口時，車夫俯身輕語：“少爺，到了?！?/p>

　　米萊掀起靴底，從座位下抽出卷成筒狀的粗布外套，指尖掠過磨舊的亞麻紋路，漫應(yīng)一聲：“嗯?！?/p>

　　米萊抖開粗布外套套在身上，指節(jié)理過假發(fā)邊緣，確認(rèn)磨損的衣領(lǐng)和褪色的圍巾足夠掩去貴族氣息，才推開馬車門。

　　他低聲吩咐車夫在巷尾等候，轉(zhuǎn)身時粗布外套下擺掃過沾著泥點(diǎn)的馬車車輪，徑直走向?qū)W校木門。

　　過了一會之后，在"哥哥抱高點(diǎn)！"的笑聲中，幾個孩子拽著米萊的粗布衣袖打旋。他彎腰將最先撲過來的男孩托上肩頭，卻在孩子們的哄笑中露出真切的笑意。

　　怪不得阿爾伯特總往這兒跑，這群小娃娃真得超級可愛。米萊被孩子們圍著笑鬧，任他們拽著衣袖晃蕩，陽光落在肩頭，把粗布衣裳曬得暖融融的。

　　有孩子拽著他衣袖喊禮拜堂有故事聽，米萊笑著攏住幾個晃來晃去的小身子，任由他們扯著往小樓跑。圍巾被風(fēng)吹得揚(yáng)起一角，身后跟著跌跌撞撞的"小尾巴"，鞋尖踢起的草屑里，混著孩子們此起彼伏的"哥哥快點(diǎn)"。

　　臨近門口，孩子們?nèi)細(xì)g呼著跑進(jìn)門里。米萊笑著搖搖頭，望向禮拜堂內(nèi)，孩子們擠擠挨挨坐在過道木板上，鴉雀無聲。有一個穿短襯的少年盤膝臺階，面向大門，稚嫩嗓音在空蕩禮堂里輕晃。前排女孩托腮仰望，后排男孩膝蓋抵著前排椅背，連木板吱呀聲都聽得清。少年目光掃過發(fā)亮的眼睛，未及門口邊的米萊。

　　少年口才很好，盡管某些人名拗口，卻憑跌宕情節(jié)將眾人拽進(jìn)故事里——后排男孩忘了晃腿，前排女孩的指尖停止卷辮子，連墻角漏下的光斑都仿佛凝在他揚(yáng)起的手背上。

　　米萊在門口也聽得入迷，但是又聽到遠(yuǎn)處有些許聲響出現(xiàn)，好像還有阿爾伯特在里面，驚得他心頭一跳，他想走，但是又不想落下這么精彩的故事，猶豫片刻后，他貓著腰往禮拜堂角落挪去。

　　米萊躲在角落里，看到阿爾伯特也站在門口聽故事入了迷，他看阿爾伯特不進(jìn)來，便專心聽故事，米萊正聽得出神，走廊另一側(cè)突然傳來聲響。他瞥見阿爾伯特猛地挺直脊背，眼神慌亂地往陰影里縮，顯然也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米萊心里急得直喊“快走”，指尖不自覺攥緊圍巾，目光在少年講故事的身影與阿爾伯特僵硬的背影間來回打轉(zhuǎn)。

　　阿爾伯特在門口遲疑片刻，竟也往角落摸來，但是問題是，米萊還在這邊躲著呢，米萊看見阿爾伯特越來越近的身影，慌張往后退，后腰撞上墻面時險些出聲，心里暗罵，這死角落怎么這么窄！

　　眼看著要撞上了，米萊心跳如鼓，一著急蜷身蹲下，把腦袋埋進(jìn)膝蓋，面向墻面，像只鴕鳥似的拼命默念“看不到我”。粗布圍巾滑下來遮住半張臉，他屏住呼吸，連睫毛都不敢顫動，只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在耳膜上撞出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