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長會后，程啟晝課桌里的抗抑郁藥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貼著“春藤生長日志”標簽的筆記本。泛黃的紙頁上，除了記錄著植物的抽芽、攀援軌跡，還偶爾出現(xiàn)幾句歪斜的小字：今天她笑起來像茉莉、原來分享早餐是這種感覺。

深冬的雪下得猝不及防，蘇映晨呵著白氣沖進教室，看見程啟晝正踮腳往窗臺上掛暖光燈。少年腳下的塑料凳搖搖晃晃，她沖過去扶住他的腰，卻聽見對方驟然加快的心跳。

“快過年了?！背虇兲碌首樱馔t，“花鳥市場的老板說，人工補光能讓春藤開花。”他從書包掏出個皺巴巴的紅包，里面躺著幾張皺縮的零錢，“夠買營養(yǎng)液嗎？”

蘇映晨沒回答，反而掏出兩張游樂園門票：“下周我生日，一起去嗎？”她故意忽略少年突然凝固的表情，指著票面上的摩天輪，“聽說最高點許愿很靈?！?/p>

除夕夜，程啟晝蜷縮在空蕩蕩的出租屋，盯著手機里蘇映晨發(fā)來的煙花視頻。屏幕突然亮起視頻通話請求，女孩舉著蛋糕湊到鏡頭前，燭光映得她眼睛發(fā)亮：“許個愿吧！”

“希望......”他望著窗外零星的煙火，喉間發(fā)緊，“希望春藤開花那天，你還在我身邊。”

開學那天，春藤終于抽出了第一簇花苞。淡綠色的骨朵垂在窗臺上，像一串未拆封的秘密。程啟晝每天最早到教室，用吸管給花苞喂稀釋的糖水；蘇映晨則在傍晚帶來最新鮮的露水。

某個尋常的午后，當英語老師的粉筆字落在黑板上時，靠窗的位置突然響起抽氣聲。春藤的花苞在暖陽中次第綻放，鵝黃的花瓣層層舒展，花蕊頂端凝結(jié)的水珠，折射出彩虹般的光暈。

“真美。”蘇映晨輕聲說，轉(zhuǎn)頭卻撞進程啟晝熾熱的目光。少年喉結(jié)滾動，伸手將沾著花粉的花瓣別在她耳后，聲音輕得只有兩人能聽見：“你比花還美?！?/p>

窗外的風卷起試卷沙沙作響，春藤的藤蔓悄然纏繞上兩人交疊的課桌。在這個萬物復蘇的季節(jié)，兩顆傷痕累累的心，終于迎來了屬于他們的花期。

春藤綻放的香氣還未散盡，程啟晝的筆記本里又多了行字跡：原來心跳聲真的會震碎玻璃。他攥著鋼筆的手微微發(fā)顫，余光卻始終黏在講臺前領讀課文的蘇映晨身上。少女發(fā)梢別著的茉莉發(fā)卡隨著動作輕晃，像極了他們悉心照料的春藤開出的第一朵花。

少年未拆封的心事也在春天慢慢發(fā)芽

午休時分，林知夏抱著社團策劃案撞破兩人獨處的畫面。程啟晝慌亂地合上筆記本，卻沒藏住邊緣露出的半張?zhí)羌垺鞘翘K映晨生日時，他偷偷攢下的草莓味糖果包裝?！跋轮苁欣镉星嗌倌陥@藝展，”林知夏推了推眼鏡，目光在春藤與兩人之間來回流轉(zhuǎn)，“新芽社團要不要去露一手？”

蘇映晨眼睛發(fā)亮，轉(zhuǎn)頭看向程啟晝時，撞進他眼底轉(zhuǎn)瞬即逝的怯意。少年摳著課桌裂縫的指甲發(fā)白，喉間擠出句：“我......我不去?！狈艑W鈴聲響起的剎那，他抓起書包奪門而出，留下蘇映晨望著他消失在走廊盡頭的背影，手里攥著的報名表被捏出褶皺。

深夜，程啟晝蜷縮在出租屋的角落，手機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微光。蘇映晨發(fā)來的消息靜靜躺在對話框里：明天早上七點，老地方見。他盯著窗外路燈下的積雪，想起白天撞見蘇映晨被鄰班男生遞情書的場景，酸澀像春藤的根須在胸腔里瘋狂生長。

天未破曉，程啟晝裹緊破舊的羽絨服來到約定的早餐攤。蘇映晨正踮腳取下掛在棚頂?shù)谋?，見他到來，眼睛彎成月牙：“你看！”她舉起凍成冰花的葉片，“春藤掉的葉子，凍起來像不像星星？”

程啟晝望著她呵出白霧的鼻尖，突然開口：“我不配站在你身邊?！痹捯怀隹?，連他自己都愣住了。蘇映晨手中的冰葉“啪嗒”墜地，她突然抓住他布滿凍瘡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他想逃：“程啟晝，春藤從裂縫里長出來不是為了證明自己多堅強，是為了告訴你——”她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們早就該并肩站在陽光下?！?/p>

晨霧漸散，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程啟晝看著蘇映晨睫毛上凝結(jié)的露珠，終于緩緩伸出手，將她發(fā)間被風吹亂的發(fā)絲別到耳后。遠處傳來新芽社團成員的嬉鬧聲，春藤的藤蔓不知何時攀上了早餐攤的木架，在晨風中輕輕搖晃，仿佛在偷聽兩個少年未說出口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