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虹口區(qū)山陰路轉(zhuǎn)角,暴雨把泛黃的《申報》頭條泡成模糊的墨團(tuán),"大東亞共榮圈建設(shè)取得階段性成果"的字樣在青石板路上流淌。手中的銅盒還在滴水,鎖扣處殘留著被福爾馬林浸泡過的皮革氣味。
舊書店的霓虹招牌在雨幕中明滅,櫥窗里泛著霉斑的《良友》畫報刊登著周璇的劇照。推門時銅鈴發(fā)出1940年代老上海電影里特有的鈍響,樟木書架間漂浮的塵埃突然靜止,玻璃柜臺后戴著圓框眼鏡的老板抬起頭——那張臉分明是照片里二十歲的祖父。
"小姐要尋什么書?"他擦拭鏡片的動作和六十年后如出一轍,深灰長衫袖口露出半截繃帶,新鮮的血跡在紗布上暈開。我的視線掃過他身后墻壁的月份牌:中華民國三十二年四月,穿玻璃絲襪的旗袍美人舉著哈德門香煙,右下角印著"株式會社櫻井印刷"。
"七重面紗。"我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銅盒里的密碼信在掌心發(fā)燙。祖父——或者說這個時空的林秋白突然瞇起眼睛,貨架陰影里傳來金屬滑軌的輕響。他食指壓在唇上,另一只手掀開柜臺暗格,泛黃的《百年孤獨(dú)》扉頁夾著半張德文樂譜。
窗外傳來憲兵隊(duì)皮靴踏碎水洼的聲音,探照燈掃過"建立大東亞新秩序"的日語標(biāo)語。林秋白拽著我蹲進(jìn)書架后的密室,霉變的申報合訂本堆里散落著日文軍事地圖。"蝌蚪是特高課最新密電代號,"他劃亮火柴,火光映出側(cè)臉尚未愈合的刀傷,"月圓之夜他們要轉(zhuǎn)移的貨物在..."
爆炸聲撕裂雨幕,玻璃櫥窗應(yīng)聲碎裂。林秋白把我推進(jìn)暗道時,我瞥見柜臺下的短波電臺閃著綠光,他染血的繃帶纏著枚青銅鑰匙,正是我從小佩戴的懷表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