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陽光斜斜照在青禾村的曬谷場上，林修擦了把額頭的汗，將最后一捆新割的苜蓿草堆好。遠(yuǎn)處傳來木輪車吱呀的聲響，他抬眼望去，一輛破舊的牛車正碾過村口的石板橋，車上坐著個裹灰布頭巾的男人。

"那是誰家親戚？"隔壁嬸子湊過來，手里的竹篩還篩著新米，"瞧著面生得很。"

林修沒搭話，目光卻被牛車后座的竹筐吸引?？鹄锾匠鰩字昴桀^耷腦的菜苗，葉片上還沾著紅褐色的銹斑——那是疫病的征兆。他心里一緊，快步迎上去："這位兄弟，你車上的菜苗..."

趕車人抬頭的瞬間，林修呼吸一滯。男人眉骨生得硬朗，眼尾卻泛著桃花般的緋色，喉結(jié)下方有道月牙形胎記，分明是哥兒的特征。更讓他在意的是那雙眼睛，漆黑如墨，卻藏著不屬于田間漢子的銳利。

"是剛從南境逃荒來的。"男人嗓音沙啞，輕輕按住竹筐，"后生仔，借問村里可還有閑置的田地？"

圍觀的村民突然炸開了鍋。南境去年爆發(fā)了嚴(yán)重的枯萎病，整個郡的農(nóng)田都化為焦土，官府至今還在封鎖邊界。幾個年長的村民圍上來，七嘴八舌地勸阻："使不得！南境來的人身上帶晦氣！"

林修卻注意到男人蒼白的臉色，以及他時不時按在小腹上的手。哥兒體質(zhì)特殊，長途跋涉最傷元氣。他咬了咬牙，撥開人群："后山的洼地還有幾分荒地，若是不嫌棄..."

"那就多謝了。"男人如釋重負(fù)，從懷中掏出塊碎銀遞過來，"我叫江硯，往后還要多仰仗。"

林修沒接銀子，轉(zhuǎn)身牽過自家的老黃牛："先幫你把東西運過去。"他瞥見江硯手腕上的紅繩，繩結(jié)間系著半枚褪色的玉佩，隱約刻著"星"字。

洼地的茅草屋早已破敗不堪，屋頂漏著天光，墻角結(jié)滿蛛網(wǎng)。江硯卻露出了進(jìn)城后第一個笑，指尖撫過開裂的土墻："比我預(yù)想的好太多。"他掀開衣襟，從內(nèi)襯夾層摸出個油紙包，里面是幾枚皺巴巴的菜種，"明日就翻地，這些是抗疫病的新種。"

當(dāng)晚，林修翻來覆去睡不著。白日里江硯彎腰整理菜種時，他分明看見那人后頸浮起淡淡的粉色腺體——那是哥兒發(fā)潮期將至的征兆。青禾村從未有過外鄉(xiāng)哥兒定居，更別說還帶著神秘的菜種。

第二天雞叫頭遍，林修扛著鋤頭來到洼地，卻愣住了。江硯赤著腳踩在泥地里，褪色的單衣被晨露打濕，勾勒出纖細(xì)的腰線。他手中握著根柳木枝，在田埂上畫著古怪的紋路，每一筆落下，泥土里就冒出星星點點的嫩芽。

"這是..."林修喉嚨發(fā)緊。

"古法育田術(shù)。"江硯直起腰，額前碎發(fā)被風(fēng)吹起，"南境雖遭了災(zāi)，可老輩人的法子不能丟。"他突然劇烈咳嗽，指縫間滲出幾點血沫，卻又迅速用袖口擦去，"能借你家的灶臺用用嗎？我熬些草藥。"

林修默默跟在后面，看著江硯從包袱里取出個青銅藥罐。罐底刻著云紋，邊沿還纏著金線，怎么看都不像是逃荒人該有的物件。當(dāng)藥香彌漫開來時，他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是不是...隱瞞了什么？"

江硯攪動藥勺的手頓了頓，月光下，他腹部的妊娠紋若隱若現(xiàn)："等菜苗長成，我自會告訴你。"他突然抓住林修的手腕，體溫低得驚人，"今晚別出門，后山水潭的瘴氣要來了。"

話音未落，遠(yuǎn)處傳來悶雷般的轟鳴。林修望向天際，只見濃稠的黑霧正順著山坳翻涌而下，所到之處，連蛙鳴都戛然而止。江硯迅速扯下衣襟，沾了藥汁按在他口鼻處，自己卻只隨手折了片艾草："跟著我，別出聲。"

兩人躲進(jìn)廢棄的地窖時，林修聽見江硯的喘息聲越來越重。黑暗中，男人的體溫卻在不斷升高，隔著布料都能感受到灼人的熱度。當(dāng)黑霧擦著地窖門縫滲入時，江硯突然將他抵在墻上，滾燙的唇擦過耳畔："捂住我的嘴...別讓他們發(fā)現(xiàn)。"

林修這才驚覺，江硯后頸的腺體已經(jīng)漲成了鮮艷的緋紅色，那是哥兒發(fā)潮失控的前兆。而他們身后，隱約傳來金屬碰撞的聲響，不像是野獸，倒像是...全副武裝的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