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過窗欞的雕花,在青磚地上投下細碎的銀斑,像是撒落的星子。林修反手閂上門,掌心沁出的薄汗將銅鎖攥得發(fā)燙,鎖扣咬合時發(fā)出細微的“咔嗒”聲,在寂靜的新房里格外清晰。屋內(nèi)紅燭搖曳,四壁貼著的雙喜字被燭光染得愈發(fā)鮮艷,喜床上撒著的紅棗、花生與桂圓,在暖融融的光暈里泛著誘人的光澤,似是在無聲訴說著吉祥如意。
江硯坐在床邊,垂眸望著腕間銀鐲。那銀鐲是林修前些日子托鎮(zhèn)上銀匠打的,刻著纏枝蓮紋,此刻在燭光下泛著溫潤的光。燭光在他纖長的睫毛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緋紅從耳尖蔓延至脖頸,連帶著新裁的月白喜服都似被染上了霞色,整個人如同一幅精心描繪的工筆畫。
林修喉結(jié)滾動,喉間發(fā)緊,卻仍強作鎮(zhèn)定地走到桌前,倒了兩杯米酒。青瓷酒杯在他手中微微發(fā)顫,酒液輕晃,倒映著跳躍的燭火:“江哥兒,這...這交杯酒...”他的聲音有些干澀,帶著不易察覺的緊張。
話音未落,院外突然傳來孩童嬉笑。青禾清脆的奶音穿透門板:“爹爹!王叔叔說你們在吃甜糕!”緊接著是王哥兒壓低的哄勸:“乖,明日再找爹爹要糖吃?!苯幝勓裕庥l(fā)滾燙,忍不住輕笑出聲,那笑聲如清泉叮咚,清脆悅耳。林修望著他眼底溢出的笑意,緊繃的神經(jīng)瞬間松下來,也跟著笑了:“倒是把咱們的小機靈鬼忘了?!?/p>
他端起酒杯,在江硯身旁坐下。兩人手臂交纏,米酒入口微甜,卻不及彼此貼近時呼吸相聞的溫熱。林修的目光落在江硯泛著水光的唇上,心跳驟然加快,仿佛要從胸腔里跳出來。燭芯突然爆開一朵燈花,照亮江硯慌亂躲閃的眼神,他這才驚覺對方的手還被自己緊緊握著,那雙手柔軟而溫暖,讓他舍不得松開。
“江哥兒...”林修聲音沙啞,拇指輕輕摩挲著那腕間的銀鐲,“你可知,我盼這一刻盼了多久?”他傾身靠近,鼻尖幾乎要觸到江硯泛紅的臉頰,“在牢里,在逃亡的路上,每一個熬不下去的夜里,我都想著...若能活著,定要給你個名分。”那些黑暗的日子里,江硯的笑容就是他唯一的光,支撐著他一路走了過來。
江硯睫毛輕顫,眼眶泛起水霧。過往的艱辛如潮水般涌來:蜷縮在破廟角落相互取暖的冬夜,寒風(fēng)從漏風(fēng)的墻縫里鉆進來,他們緊緊相擁,用彼此的體溫驅(qū)散寒意;青禾高燒不退時兩人守了整夜的惶恐,看著孩子難受的模樣,他們心急如焚,恨不得替孩子承受病痛;還有那些為一口吃食奔波的清晨,天還未亮,他們就出門勞作,只為了能讓這個家吃上一頓飽飯。他抬手撫上林修臉頰,指腹觸到對方眼下淡淡的細紋——那是為了這個家操勞的印記,是歲月留下的痕跡。
“修哥,”江硯聲音發(fā)顫,“遇見你,是我這輩子最大的福氣?!痹捯粑绰?,林修已吻住他的唇。這個吻帶著米酒的醇香,也帶著積攢多年的眷戀。江硯先是一僵,隨后緩緩閉上眼,伸手環(huán)住林修脖頸,回應(yīng)著這個遲到太久的親吻。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唯有燭火在輕輕搖曳,映照著屋內(nèi)兩個相愛的人。
**************,燭光明明滅滅。林修輕輕將江硯攬入懷中,替他理了理凌亂的發(fā)絲,指尖撫過對方泛紅的臉頰,帶著克制的溫柔。他的目光里滿是愛意,像是在欣賞一件稀世珍寶。江硯靠在他肩頭,聽著那有力的心跳,將頭更深地埋進他懷中,感受著這份久違的安心與溫暖。
窗外,夜露漸重,蟋蟀在墻角低鳴,仿佛在為這對有情人演奏一首祝福的曲子。不知何時,紅燭燃去大半,蠟淚順著燭身蜿蜒而下,在燭臺上凝成一朵朵晶瑩的“花”。屋內(nèi)靜謐溫馨,偶有細碎的私語,訴說著多年的思念與愛意。林修輕輕擁著江硯,與他分享這些年藏在心底的話,那些未說出口的牽掛與思念,此刻都化作溫柔的言語,在空氣中流淌。
當林修終于擁著困倦的江硯躺下時,天邊已泛起魚肚白。晨光一點點漫進屋內(nèi),照亮喜床上交纏的雙手。江硯靠在他懷里,指尖無意識地在林修胸膛畫圈。“修哥,”他聲音沙啞,“以后...我們會一直這樣嗎?”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安與期待。
林修低頭親吻他汗?jié)竦陌l(fā)頂,手臂又緊了緊,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生命里:“會的。有我在,咱們一家三口,還有村里的鄉(xiāng)親,日子只會越過越踏實?!彼谛睦锇蛋蛋l(fā)誓,一定要讓江硯和青禾過上好日子,不再受半點苦。
遠處傳來青禾的啼哭聲,緊接著是王哥兒哄孩子的聲音。林修輕笑一聲,在江硯額間落下一吻:“咱們的小寶貝該餓了。”江硯紅著臉拍他一下,掙扎著要起身,卻被林修再度摟進懷里。兩人在晨光中相視而笑,眼中滿是幸福與滿足。
這一刻,所有顛沛流離都成了過往,往后的歲月,將在柴米油鹽的煙火氣里,釀成最甜的蜜。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而未來,還有無數(shù)美好的時光在等著他們?nèi)鴮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