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水翻涌著青紫色的浪花,岸邊叢生的冥草無風自動。寒笙的意識從混沌中驟然清醒,喉間還殘留著五靈珠爆裂時灼燒的劇痛。他踉蹌著扶住身旁的枯樹,樹皮剝落處滲出黑色黏液,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磷光。
"這是...地府?"他喃喃自語,聲音在寂靜的幽冥中回蕩。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皮膚呈現(xiàn)出半透明的質(zhì)感,血管里流淌著幽藍的光。記憶如潮水般涌來,最后的畫面里千神猙獰的面孔,以及五靈珠失控時刺目的光芒。
就在這時,空氣中突然傳來招魂幡特有的聲響。寒笙警覺地轉(zhuǎn)身,只見青禾舉著那面熟悉的招魂幡佇立在三丈開外,發(fā)間的骷髏發(fā)飾隨著她微微顫抖的身體輕晃。招魂幡"啪嗒"一聲垂落,驚起地面一片磷火。
"寒笙?"青禾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不是說五靈珠覺醒后能護你周全嗎?"她向前邁了一步,又突然停住,像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秋霜從青禾身后緩緩走出,手中還捏著未完工的面人。面人歪斜的五官仿佛在無聲地控訴,那本該是寒笙的模樣,卻永遠定格在了未完成的狀態(tài)。她張了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眼眶里閃爍的淚光比忘川水還要冰冷。
蕭夜倚著一棵枯死的槐樹,看似漫不經(jīng)心,手中卻死死攥著一截斷成兩截的槐樹枝。"說好要當千林國最風光的靈御師,"他突然踹飛腳邊的骷髏頭,碎骨撞在遠處的石碑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就這么嗝屁了?"喉結(jié)劇烈滾動兩下,他猛地轉(zhuǎn)身,不愿讓寒笙看到自己泛紅的眼眶。
暮雨沉默地站在陰影里,鎖鏈在她手中纏了又纏,金屬碰撞聲在死寂的幽冥中格外刺耳。"你那五靈共振的殺招還沒教完......"她的聲音低沉沙啞,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
話音未落,蕭月指尖的幽冥火突然炸開,化作漫天星火。"我們在地府折騰這么久,"她吸了吸鼻子,強裝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結(jié)果你倒好,來湊人數(shù)了?"火焰照亮她倔強的臉龐,卻照不亮眼底的哀傷。
寒笙想要開口解釋,喉嚨卻像被忘川河的水草纏住。他低頭看著逐漸凝實的手掌,那些曾經(jīng)強大無比的五靈之力,如今只剩下淡淡的光暈。"千神那家伙......太狡猾了。"他聲音發(fā)悶,咽下了后半句——五靈珠的反噬比想象中更可怕,靈脈寸斷的劇痛,至今仍在骨髓里蔓延。
就在這時,奈何橋方向傳來腳步聲。寒笙渾身一震,那熟悉的步伐讓他心臟幾乎停止跳動。父母并肩走來,母親的白發(fā)在幽冥風中飄動,父親腰間的玉佩閃著微弱的光。母親突然捂住嘴,壓抑的抽氣聲清晰可聞。父親大步上前,用力拍了拍寒笙的肩膀,震得他險些栽進忘川河。
"臭小子,"父親的聲音粗糲,帶著難以掩飾的顫抖,"說好要讓家族刮目相看的!"責備的話語里,滿滿的都是心疼。寒笙鼻子發(fā)酸,想要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青禾突然揮舞起招魂幡,驅(qū)趕著圍上來的小鬼。"算了!"她惡狠狠地說,"地府雖然沒五靈珠,但孟婆湯管夠!"秋霜連忙把面人塞進寒笙懷里,面人腦袋上還沾著冥土:"明天就給你捏個威風的五靈戰(zhàn)甲!"
蕭夜一把攬住寒笙的脖子,故意用胳膊壓住他的腦袋:"先去閻王殿報個到,順便把你那倒霉催的生死簿改改——下次投胎,可別再這么早來地府給我們添亂!"嘴上雖然不饒人,手臂卻不自覺地收緊,生怕寒笙消失不見。
一行人沿著黃泉路向前走去,幽冥風卷起寒笙的衣角,也卷起他們七零八落的影子。孟婆的咒罵聲從遠處傳來,蕭月的幽冥火在前方跳躍,青禾和秋霜還在爭論面人戰(zhàn)甲的樣式,蕭夜和寒笙推搡著走在最后,暮雨則默默斷后。
寒笙被擠在中間,聽著熟悉的笑罵聲,感受著身邊真實的溫度。曾經(jīng)以為死亡是永恒的孤寂,卻沒想到在這黃泉路上,還有一群人在等他。那些未說完的話,未完成的約定,或許能在這片幽冥之地,重新續(xù)寫。
忘川河水依舊流淌,磷火明滅間,七道身影漸行漸遠。寒笙抬頭看向幽冥天空,那里沒有日月,卻有比星光更溫暖的光芒。原來死亡不是終點,而是另一種形式的重逢。在這黃泉彼岸,屬于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