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后背撞進那片如同鏡面般的海水時，時間與空間仿佛被撕裂成了無數(shù)碎片。那些記憶的閃光驟然凝聚成實質(zhì)，我看見十六歲的自己站在故宮的文物庫房里，手指微微發(fā)顫地撫過父親失蹤前最后修復(fù)的那件永樂青花瓷。“當心！”沈綾初忽然伸手將我拉向左側(cè)，下墜的軌跡瞬間偏轉(zhuǎn)。周圍的海水凝結(jié)成琉璃般的管道，管壁上二十八星宿圖的金漆線條緩緩流動。她的襌衣下擺輕輕掃過我的手腕，帶起一串細碎的冰晶，發(fā)出輕微的“咔嚓”聲。

海底深處傳來沉悶的鐘鳴，沈綾初猛地捂住胸口，聲音里帶著一絲急促：“子時潮汐要提前逆轉(zhuǎn)了?！彼讣饽鏊?，在管壁上迅速勾勒出三垣四象圖，“你父親有沒有教過你太乙式盤？”她的話音未落，我腳下突然踩到了什么實物。腐朽的木板發(fā)出“嘎吱”一聲斷裂的脆響，腥咸的海水里浮起大塊的龍涎香。三具穿著明代水師服飾的骸骨呈品字形跪在桅桿旁，中央的青銅卦盤上插著半截斷裂的玉玦——正是父親研究室里失竊的那枚。

“張明遠當年帶著半塊玉玦逃離，打亂了整個歸墟的潮汐律動?！鄙蚓c初的裙裾無風(fēng)自動，四周靜止的水珠忽然逆時針旋轉(zhuǎn)起來，泛起微弱的漣漪?！熬磐鯛斢脙嫘l(wèi)隊替換了觀測站的人，你三個小時前看到的定位標記……”她的聲音戛然而止，一陣箭雨猛然襲來，青銅弩箭釘入甲板的聲音刺耳而清脆。我定睛一看，箭簇上刻著九王府的徽記。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本該死透的水師骸骨突然開始抖動，黑洞洞的眼眶轉(zhuǎn)向我手中的玉佩，發(fā)出骨骼摩擦的“咯咯”聲。

“血祭開始了。”沈綾初咬破舌尖，一口血霧噴在卦盤上。玉玦殘片頓時發(fā)出尖銳的蜂鳴聲，我背包里那本被咖啡漬浸透的父親的潛水日志忽然自行翻開，泛黃的紙頁上浮現(xiàn)出熒光的星斗軌跡，閃爍著幽冷的光芒。船體深處傳來鐵鏈崩斷的巨響，我抬眼望去，只見沈綾初脖頸上的刺青正蔓延成血管般的金紋。就在她將玉佩按在卦盤中心的瞬間，我的太陽穴猛地傳來一陣刺痛，腦海中涌現(xiàn)無數(shù)陌生的記憶：父親戴著呼吸器在沉船中翻找玉匣的畫面、九王爺?shù)膬嬖诒┯曛辛验_露出機械齒輪的景象，還有沈綾初被鐵鏈鎖在星圖祭壇上，道袍被鮮血浸透的模樣……

“原來你就是那個被抹去的星官！”我踉蹌著抓住正在融化的桅桿，父親筆記里那些殘缺的記載突然串聯(lián)成一個完整的真相，“天啟四年，司天監(jiān)少丞沈綾初私啟歸墟，謫入永夜海眼鎮(zhèn)守星門?！鄙蚓c初猛地回頭，琥珀色的瞳孔第一次顯露出情緒波動。她廣袖一甩，七枚銅錢飛出，在龍涎香的霧氣中組成北斗吞賊陣，聲音低沉而冰冷：“張在安，你當真以為自己的命格只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