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玉玦咔嗒一聲嵌入卦盤的剎那，青銅卦象嘎吱嘎吱翻轉了四十五度。機械殘骸里流淌的星髓噗噗沸騰起來，將九王爺儺面裂縫中探出的觸須，一點點灼燒成赤紅的鐵水。沈綾初后頸的鎖孔叮鈴作響，碎裂的青花瓷片嗖嗖旋轉，在她周身形成一個渾天儀。

“司徒明遠竟敢用星髓重塑因果鏈！”九王爺?shù)难屎硗蝗涣验_七道齒痕，青銅儺面下傳出金屬管風琴般震顫的咆哮聲。裹挾永樂火漆的機械藤蔓咻咻刺入海底巖層，整片海域轟隆隆浮現(xiàn)出故宮太和殿的地基輪廓。

視網膜殘留著星官印的灼痕，我捕捉到九王爺眼窩玉玦上的一道微小刻痕——那是父親實驗室門禁卡的紋樣。四百年前的青銅鎖鏈與2023年的高碳鋼產生量子糾纏，青花星圖在時空中撕扯出熒藍色的裂痕。

沈綾初猛地抓住我的手腕，滾燙的星髓從她指縫間滴答滴答地流出：“看那些碎瓷的釉面反光！”火星噼里啪啦迸濺間，我瞥見青花瓷內部蜷縮著發(fā)光的嬰兒胚胎，臍帶纏繞的赫然是青銅卦盤上的渾天儀紋路。

九王爺?shù)臋C械心臟奏響《工部廠庫須知》的音律，活字印刷的宋體字嘩啦啦在青銅表面游離重組?！熬┳鳌迸c“蘇樣”字塊磁吸碰撞時，沈綾初砰地一聲量子躍遷到儺面衛(wèi)隊的青銅眼孔前，指尖滋生的星砂凝結成父親手札的第九卷。

海底陷入詭異的負時間流速。我看到父親在太和殿金磚下焊接青銅渾象，身邊的白袍女子赫然長著沈綾初的臉。

“他要篡改永樂宮變的歷史坐標！”沈綾初的聲線混雜著金屬共鳴，脖頸的鎖孔呼哧噴射出液態(tài)青銅。流淌的金屬在空中勾勒出三垣二十八宿的星軌，和九王爺脊柱里涌動的《天工開物》活字完美咬合。

玉玦突然嗡嗡震動，沉淀在釉面下四百年的蘇麻離青開始光解。靛藍顆粒在暗流中重組時，整座海底星門轟然坍縮成六十四卦的三維投影。乾卦爻位閃爍瞬間，九王爺?shù)那嚆~儺面上浮現(xiàn)出父親書房的防爆密碼。

“就是現(xiàn)在！”沈綾初猛地將星髓注入我手心。暗物質結晶穿透皮膚，在血管里編織成立體的紫微垣模型。我按向九王爺機械心臟的天樞位時，所有青花瓷片砰砰共振破碎，發(fā)出永樂三年官窯開窯時的龍吟。

四百年的時空褶皺在此刻展開。我看到父親在暴雨夜將嬰兒放入青銅卦盤，那嬰孩正在星髓中生長出沈綾初的眉眼；故宮庫房里靜默的青花瓷瓶，釉下星圖與九王爺脊柱里的活字密碼互為陰陽兩面。

當兩塊玉玦在量子場中碰撞時，海底窸窸窣窣地生長出無數(shù)青銅珊瑚。珊瑚枝椏上懸掛著歷代司天監(jiān)的星盤，每個星盤中央蠕動著發(fā)光的胎兒胚胎。九王爺?shù)臋C械殘骸咯吱咯吱蛻皮般剝離，露出一具包裹在星髓繭中的青年軀體——那張青灰色的面容，分明是二十五歲時的父親。

沈綾初的量子化手指凍結時空：“這才是明遠公未盡的觀測實驗！”青銅卦盤咔咔裂解為納米級微粒，重組的機械陣列正在復刻大爆炸初期的星云圖譜。胚胎中的胎兒突然睜開眼睛，瞳孔里流轉著不同朝代的歷法數(shù)據。

我的掌紋正在與四百年前的窯工重疊。當最后一片青花瓷嵌入九王爺?shù)牧孔有呐K時，整個永夜海眼驟然坍縮成奇點。星髓能量在時空中撕開的裂痕深處，永樂三年的監(jiān)窯官將血玉玦按入灼熱的瓷坯，而沈綾初正從2023年的實驗室玻璃艙蘇醒。

暗潮裹挾青銅殘骸消散時，我接過沈綾初遞來的半片碎瓷。釉面下的星軌突然活動起來，凝結成一行浮動的墨跡：

觀測者既成閉環(huán)，星髓當歸莫比烏斯之心。

海底的青銅珊瑚仍在緩慢生長，那些懸掛的星盤里，嬰兒的胚胎正在褪去血肉。當它們的機械骨骼顯露星官刻紋時，我突然聽見時空褶皺中傳來《天工開物》的翻頁聲，混著父親調試量子儀器的滴答聲，在星髓的永恒循環(huán)中漸次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