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七號線的冷光燈下，林夏盯著手機屏幕上跳動的情緒指數(shù)。早高峰的擁擠讓她的“煩躁值”緩緩升到48，后頸芯片傳來細微的電流刺癢——這是芯片系統(tǒng)在警告她“即將突破安全線”。

“請保持平和?！鳖^頂?shù)娜⑵镣蝗涣疗?，機械女聲在封閉車廂里回蕩。所有人條件反射般調(diào)整呼吸，西裝革履的上班族們面無表情，像被按了暫停鍵的提線木偶。

林夏把公文包抱得更緊了些，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昨天她在公司目睹了同事陳宇的“消失”：那人在被主管辱罵時，憤怒值飆到82，當(dāng)場被高壓電流擊暈，白大褂小隊拖走他時，林夏看見他后頸滲出的血里混著黑色絮狀物，像影子的碎渣。

“?！?/p>

中轉(zhuǎn)站到了。人群機械地涌動，林夏突然被撞得踉蹌。她看見穿校服的少女驚恐地抬頭，手機屏幕上“恐懼值”正在飆升——57、61、65！

“警告！警告！”

少女發(fā)出短促的尖叫，后頸爆起藍色電光。她的身體抽搐著倒地，周圍的人迅速后退，有人摸出腰間的中和槍對準她。林夏看見少女的影子在地面上扭曲成麻花狀，黑影里伸出細長的手指，抓住了她的腳踝。

“別開槍！她只是被擠到了——”林夏沖過去護住少女，卻在觸碰到對方肩膀的瞬間，看見自己的情緒指數(shù)瘋狂跳漲?？謶郑?2）、憤怒（59）、同情（47），三色曲線在手機屏上絞成亂麻，逼近危險的紅線。

“平民擅自干預(yù)情緒管控，警告一次！”

無人機的嗡鳴從頭頂傳來，白色霧狀氣體籠罩車廂。林夏感到眼皮發(fā)沉，少女的影子卻在迷霧中漸漸清晰——那不是普通的投影，而是有實體的黑霧，正順著她的手臂往芯片里鉆。

“她們來了……”少女在昏迷前呢喃，眼白閃過蛛網(wǎng)狀黑影，“影子要吃掉所有被壓抑的情緒……”

林夏的指數(shù)突破60的瞬間，電流穿透后頸。在失去意識前，她看見地鐵玻璃上倒映著自己的影子，那影子舉起手，對著她比了個“噓”的手勢。

……

當(dāng)林夏在昏暗的倉庫醒來時，后頸的芯片已被摘除。墻上掛著沾滿黑色黏液的防護服，一個戴防毒面具的男人正在往注射器里灌裝深藍色液體。

“醒了？”男人扯下面具，露出左臉猙獰的燒傷疤痕，“恭喜你，情緒指數(shù)破百的人，現(xiàn)在是‘影子清潔工’的活餌?！彼瘟嘶巫⑸淦鳎斑@是影之淚，能暫時掩蓋你的情緒波動——但記住，在霧都，越壓抑的情緒，爆發(fā)時越致命?！?/p>

倉庫外傳來無人機的轟鳴，林夏摸到口袋里沾著少女體溫的手機。鎖屏界面是張合影，穿校服的女孩摟著穿白大褂的女人，背景是霧都邊緣的“情緒療養(yǎng)院”。照片下方有行小字：“媽媽說，影子里藏著真相。”

男人踢開生銹的鐵門，冷霧卷著鐵銹味涌進來。林夏看見街道上的霓虹燈都調(diào)成了冷色調(diào)，全息屏循環(huán)播放著“平和是福”的標語，而在那些光明照不到的巷口，無數(shù)黑影正在蠕動，像等待破殼的蟲卵。

“看那些路燈?！蹦腥酥钢诌吅雒骱霭档墓庠?，“每熄滅一盞，就有一個影子吃掉了它的本體。市政廳以為控制情緒就能鎖住怪物，卻不知道……”他突然露出詭異的笑，“被關(guān)在籠子里的野獸，餓久了會啃食自己的爪子?！?/p>

林夏的指尖觸到后頸的傷口，那里正在滲出藍色液體——和男人注射器里的液體一樣。遠處傳來中和槍的爆炸聲，伴隨著某個女人絕望的尖叫，她的情緒指數(shù)在夜空中化作紅色流星，轉(zhuǎn)瞬被黑暗吞噬。

“她們來了?！蹦腥伺e起注射器，林夏這才看清他的瞳孔里有淡淡的黑紋，“記住，在霧都，最危險的不是影子，是那些連影子都沒有的人……”

倉庫頂部傳來利爪抓撓的聲響，林夏轉(zhuǎn)身，看見自己的影子正在墻上生長。那影子比她高半個頭，肩膀處隆起畸形的肉瘤，正用她的眼睛盯著她，嘴角咧開的弧度里，露出屬于陳宇的牙齒。

手機在掌心震動，新消息彈出：“歡迎來到影的世界，情緒囚徒。下一個，會是你嗎？”

霧笛聲從城市邊緣傳來，悠長而凄厲。林夏握緊了男人給的注射器，看著自己的影子慢慢伸出手，與她的指尖只差毫厘——在這個連呼吸都被監(jiān)控的城市里，她終于明白：所謂平和，不過是影子們養(yǎng)肥獵物的飼料。而她，不想再做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