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到別人的死亡倒計時

夜色如墨，沁涼如水

“王記通冥喪葬鋪”的鋪門緊閉，窗內(nèi)只留了一盞小小的長明燈，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罩里安靜地燃燒，映照著店內(nèi)那些形態(tài)各異的紙扎人偶和層層疊疊的棺材陰影，光怪陸離，平添幾分陰森

王閆盤腿坐在里間臥室的小木板床上，身上套著一件略顯寬大的舊汗衫，正對著一本邊角磨損嚴(yán)重的線裝書蹙眉

書是《王氏族譜·驅(qū)邪篇》的附冊，里面大多是些鬼畫符一樣的圖案和晦澀口訣

他看得吃力，很多字還不認(rèn)識，只能連蒙帶猜，結(jié)合夢里老祖宗們零碎的講解來理解

床上還散落著幾張黃紙和一支快禿頭的朱砂筆

他剛剛嘗試畫一張新的“鎮(zhèn)煞符”，結(jié)果筆尖一抖，符文最后一筆歪了出去，整張符紙“噗”地一聲自燃起來，瞬間燒成了灰燼

王閆嘖，又失敗了

王閆小臉皺成一團(tuán)，拍了拍手上的灰

畫符講究心靜、氣足、神凝，他剛才總是忍不住分神去想那截指骨和“煉器師”的事，心神不寧，自然失敗

空氣里，那股被香灰和黑木箱勉強(qiáng)隔絕的陰寒惡意，如同細(xì)微的針尖，持續(xù)不斷地刺激著他的靈覺

這東西放在店里，就像在油庫里點了根蠟燭，讓人心神不寧

他扭頭看了一眼墻角那個貼滿符紙的黑木箱

安靜了片刻

忽然，箱子里傳來極輕微的“叩”的一聲

像是有什么硬物，從里面輕輕敲了一下箱壁

王閆猛地繃直了背脊，黑白分明的眼睛銳利地盯向木箱

叩……叩叩……

聲音很輕，間隔很長，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規(guī)律性，在萬籟俱寂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那不是老鼠啃咬的聲音，更像是……有什么東西在里面蘇醒，正試探著想要出來

埋著指骨的陶土盆，在香灰底下動了？

王閆悄無聲息地滑下床，赤腳踩在冰涼的水泥地上，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

他走到箱子邊，小手輕輕按在箱蓋上

指尖傳來細(xì)微的、持續(xù)不斷的震動感，冰涼刺骨

箱蓋內(nèi)壁上貼著的幾張黃符，紙面上的朱砂紋路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微發(fā)亮，顯然正在承受著某種力量的侵蝕

王閆還不安分……

王閆嘀咕一句，小臉上沒有絲毫恐懼，反而有點不耐煩

他想了想，轉(zhuǎn)身從床底下拖出一個小號的墨斗線盒

這墨斗線浸過黑狗血和雄雞冠血，又在他家祖?zhèn)鞯乃幘评锱萘苏辏羌诲e的F級輔助類鬼器，平時他用來彈線定棺材位，對付這種躁動的陰邪之物也有奇效

他扯出墨線，小心翼翼地開始在黑木箱上橫豎交錯地彈壓出細(xì)密的網(wǎng)格

每彈一下，墨線接觸箱壁的地方都會留下一條清晰的黑線，散發(fā)出淡淡的藥味和陽剛氣息

叩擊聲和震動感果然減弱了不少

但就在他彈到最后一根線時——

篤！篤！篤！

鋪子的外門，突然被敲響了！

聲音沉重、緩慢，帶著一種僵硬的質(zhì)感，在死寂的夜里突兀地炸開，嚇得趴在柜臺角落打盹的大黑貓“嗷嗚”一聲炸起了毛，猛地竄到了貨架最高處，警惕地瞪著門口

王閆的動作一頓，猛地抬頭看向鋪門方向

這個時間點，誰會來敲一家喪葬鋪的門？

官方的人？陳濤他們?nèi)ザ鴱?fù)返？不像，他們的腳步聲和敲門聲不是這樣的

他的心跳微微加速，不是害怕，而是一種本能的警惕

陰陽眼中，門外并沒有濃郁到化不開的鬼氣，但……有一種非常奇怪的、死水般的沉寂感

篤！篤！篤！

敲門聲再次響起，不緊不慢，精準(zhǔn)地間隔三下，帶著一種執(zhí)拗的意味

王閆放下墨斗，悄步走到通往外鋪的門邊，踮起腳尖，透過門縫往外看

長明燈昏暗的光線下，可以看到鋪門外面站著一個模糊的人影，不高，有些佝僂

王閆誰？

王閆出聲，帶著孩童特有的清亮嗓音，但在這種環(huán)境下，卻顯得格外詭異

門外的敲門聲停了

一個蒼老、沙啞，像是喉嚨里卡著痰的老太太的聲音響了起來，語調(diào)平直，沒有任何起伏

“買……紙錢……”

買紙錢？半夜三更來買紙錢？

王閆的小眉頭皺得更緊了。詭異入侵后，夜里幾乎沒人出門，更別說來這種地方了

王閆打烊了，明天再來

王閆冷靜地回答，一只手已經(jīng)摸向了腰間別著的小桃木劍

“急用……家里……死人了……”

門外的聲音依舊平平板板，聽不出絲毫悲傷的情緒，反而有種刻意模仿的生硬

王閆的陰陽眼運(yùn)轉(zhuǎn)到極致，他能隱約“看”到，門外那“老太太”周身籠罩著一層極淡的、幾乎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的灰氣，不是活人旺盛的陽氣，也不是詭異濃郁的鬼氣，更像是一種…死氣？

而且，在這“老太太”的身后，遠(yuǎn)處的街道陰影里，似乎還站著好幾個類似的身影，一動不動，如同沉默的雕像

不對勁！

王閆不再猶豫，小手迅速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破妄符”，念動簡短的咒訣，猛地從門縫塞了出去！

符紙飄出，無火自燃，爆發(fā)出一團(tuán)刺目的白光，瞬間將門外一小片區(qū)域照得亮如白晝！

“嘶啊——！”

一聲絕非人類能發(fā)出的、尖銳痛苦的嘶鳴猛地響起！

借著那瞬間的光芒，王閆清楚地看到——門外哪是什么老太太！那是一個用粗糙的稻草和破舊衣物勉強(qiáng)扎成的人形！它的“臉”上貼著一張模糊的剪紙，此刻在破妄符的白光下迅速焦黑卷曲，露出下面空洞的稻草！

而在它身后遠(yuǎn)處，影影綽綽，站著四五個同樣詭異的稻草人！它們空洞的眼眶，齊刷刷地“盯”著鋪門的方向！

草人傀儡！

王閆心頭一凜，這是被人為操控的邪術(shù)！操控者的目標(biāo)顯而易見——

砰！砰！砰！

更多的稻草人從陰影里走出，開始沉默地、瘋狂地撞擊鋪門！它們的力量大得驚人，老舊的木門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呻吟，門楣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墻角的黑木箱里，那叩擊聲也驟然變得急促起來，仿佛在與門外的撞擊聲呼應(yīng)！

里外夾擊！

王閆的小臉徹底冷了下來。果然沖著他家的陰脈來的！這些稻草人傀儡，就是被那指骨信標(biāo)引來的，或者干脆就是煉制指骨的那個“煉器師”派來的先鋒！

他反身沖回里屋，一把掀開床板

床板下，并非空無一物，而是整整齊齊地碼放著一排排的東西——銅錢劍、墨斗、浸過雞血的紅線、一疊疊畫好的各色符箓、甚至還有幾個黑黝黝的、刻滿符文的鈴鐺

這才是王家喪葬鋪真正的家底！

他先是抄起一把用五帝錢編成的短劍，又抓起一大把畫好的“驅(qū)邪符”和“破煞符”塞進(jìn)口袋，最后猶豫了一下，拿起一個顏色最深、氣息最古樸的黑色鈴鐺——鎮(zhèn)魂鈴。這是他曾祖奶奶的寶貝，D級輔助鬼器，搖動起來能亂鬼心神，鎮(zhèn)邪破妄，但對使用者的消耗也極大

當(dāng)他抱著這些東西沖回外鋪時，鋪門已經(jīng)被撞得裂開了幾道縫隙，幾只枯黃的、扎滿稻草的手臂正試圖從縫隙里伸進(jìn)來！

柜臺上的大黑貓發(fā)出威脅的低吼，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王閆眼神一厲，沒有絲毫猶豫，腳踏七星步（夢里爺爺教的，據(jù)說能借力），小手一揚(yáng)，數(shù)張“破煞符”如同飛刀般激射而出，精準(zhǔn)地貼在那些試圖伸進(jìn)來的稻草手臂上！

嗤嗤嗤——！

火光爆起，稻草手臂瞬間被點燃，冒出滾滾黑煙，伴隨著一股燒焦的惡臭。門外的撞擊聲短暫地停滯了一下，發(fā)出更加憤怒的嘶嘶聲

但縫隙后面，更多的稻草人正在涌上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門遲早會被撞開，這些東西數(shù)量太多了！

王閆一咬牙，目光掃過店內(nèi)，最終落在了那些紙扎人偶上——童男童女、金山銀山、寶馬香車……一個個色彩鮮艷，臉上涂著夸張的腮紅，嘴角咧開僵硬的微笑，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滲人

他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夢里那個喜歡扎紙人的老祖宗喝醉后吹噓的話

“……咱老王家的紙扎，那可不止是燒給死人用的玩意兒……注入一絲靈性，滴上指尖血，念動俺教你的‘請靈咒’，關(guān)鍵時刻能頂大用……”

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了！

王閆迅速跑到那個最大的紙扎童男面前

這童男差不多有他那么高，穿著藍(lán)色的紙衣，戴著瓜皮帽

他咬破自己的食指指尖，擠出一點鮮紅的血珠，迅速點在紙扎童男的眉心！

緊接著，他手掐法訣，對著紙人快速念誦那段拗口古怪的咒語，同時將一絲微弱的、源自血脈的靈性度了過去！

咒語念完的瞬間，王閆只覺得腦袋微微一暈，像是被抽走了一點精神

而那個被點了眉心血的紙扎童男，空洞的玻璃眼珠似乎極其輕微地轉(zhuǎn)動了一下，原本僵硬的嘴角，那抹油彩畫出的笑容，在昏暗光線下仿佛變得詭異了幾分

咔噠……咔咔……

紙扎童男的身體內(nèi)部發(fā)出一陣輕微的、紙張摩擦的響聲，它竟然……緩緩地，動了起來！

它邁開僵硬的紙腿，一步一搖地走向不斷震動的鋪門，抬起糊著紙的手臂，猛地朝門縫外一插！

“噗嗤！”

一聲奇怪的、像是捅破牛皮紙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伴隨著一聲更加凄厲的慘嚎！

有效果！

王閆精神一振，如法炮制，又連續(xù)點了兩個紙人——一個童女，一個紙扎的青面獠牙的“守護(hù)神將”

三個注入了一絲靈性和指尖血的紙人，動作從一開始的僵硬遲緩變得稍微靈活了一些，它們沉默地堵在門口，用紙糊的手臂、身體，甚至是紙做的武器，機(jī)械地、卻有效地阻擋著門外稻草人的進(jìn)攻

一時間，竟然勉強(qiáng)僵持住了！

店內(nèi)暫時安全，但王閆的小臉卻有些發(fā)白

連續(xù)施展術(shù)法，尤其是“請靈咒”消耗了他不少精神

他靠在柜臺邊，微微喘氣，緊緊盯著門口的戰(zhàn)局

紙人畢竟只是紙人，行動遲緩，攻擊方式單一，身上的彩紙不斷被稻草人撕破，露出里面空心的竹篾框架

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墻角的黑木箱震動得越來越厲害，墨線網(wǎng)格的光芒正在逐漸變暗

必須想辦法徹底解決那個指骨！

王閆的目光再次掃過店內(nèi)的家當(dāng)，最后落在了那口最大的、刷著紅漆的松木棺材上

一個更大膽，甚至有些瘋狂念頭冒了出來

他記得《驅(qū)邪篇》里有一頁殘破的記載，提及一種名為“棺鎮(zhèn)”的土法子，需以百年以上棺木為基，輔以特殊符文和施術(shù)者的血，能形成一個小型的絕對封印領(lǐng)域，專鎮(zhèn)極惡陰邪之物

他家這口老棺材，據(jù)說是曾祖奶奶的嫁妝，杉木的，年頭絕對夠百年了！

就是它了！

王閆眼中閃過一抹決絕，正要行動——

嗚——嗚——

遠(yuǎn)處，突然傳來了尖銳急促的警笛聲！由遠(yuǎn)及近，速度極快！

緊接著是汽車急剎車的聲音，以及幾聲清脆的槍響和異能爆發(fā)的轟鳴！

萬能角色“目標(biāo)確認(rèn)！是草人傀儡！自由開火！清理掉它們！”

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在外面吼道

是陳濤！官方的人來了！

門外的撞擊聲和嘶吼聲頓時變得混亂起來，夾雜著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和能量攻擊的爆鳴

王閆一怔，隨即松了口氣，但手中的桃木劍依舊握得緊緊的，警惕未消

幾分鐘后，門外的打斗聲漸漸停歇

咚！咚！

兩聲沉重的悶響，像是有什么東西被扔在了地上

然后，鋪門被輕輕敲響，這次是正常的、帶著克制力的敲門聲

萬能角色陳濤：“王閆小朋友？你在里面嗎？我們是異能管理局第三小隊陳濤！外面的威脅已經(jīng)暫時清除，請開門！”

陳濤的聲音傳來，帶著一絲疲憊，但更多的是關(guān)切和凝重

王閆沒有立刻開門

他先是走到門口，透過門縫仔細(xì)觀察

門外，陳濤和另外兩名隊員站在那里，身上沾著些許草屑和煙塵，但氣息正常，頭頂?shù)乃劳鰰r間也沒有異常波動

他們腳下，躺著好幾具被燒得焦黑或被打得支離破碎的稻草人殘骸

確認(rèn)無誤后，王閆才費(fèi)力地搬開頂門杠，拉開了破損的鋪門

門外的冷風(fēng)夾雜著焦糊味灌了進(jìn)來

陳濤看到站在門口、小臉有些蒼白但眼神依舊冷靜的王閆，明顯松了口氣

他的目光快速掃過店內(nèi)，當(dāng)看到那三個站在門口、身上帶有破損和焦痕、卻依舊維持著護(hù)衛(wèi)姿態(tài)的紙扎人時，他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閃過極大的驚愕

那三個紙人，在王閆開門后就失去了動力，僵在原地不動了，但它們身上殘留的微弱靈性波動和指尖血的氣息，卻瞞不過資深異能者的感知

陳濤的目光再次落回王閆身上，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

這孩子……不僅能用桃木劍重傷半步厲鬼，還能操控紙人御敵？

他到底是什么人？！

王閆你們來得還挺快

王閆先開口了，語氣平靜，仿佛剛才經(jīng)歷一場惡戰(zhàn)的不是他

陳濤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沉聲道

萬能角色陳濤：“我們回去上報后，上面非常重視”

萬能角色陳濤：“監(jiān)測中心發(fā)現(xiàn)這片區(qū)域的能量反應(yīng)急劇升高，我們就立刻趕回來了”

萬能角色陳濤：“沒想到還是晚了一步，讓你受驚了”

他的目光越過王閆，看向店內(nèi)那個還在輕微震動的黑木箱，臉色無比嚴(yán)肅

萬能角色陳濤：“那東西……動靜越來越大了？”

王閆點點頭

王閆嗯，它和外面的東西有呼應(yīng)

王閆不徹底解決，今晚恐怕消停不了

陳濤深吸一口氣，似乎下定了決心

萬能角色陳濤：“小朋友，不，王閆小先生”

萬能角色陳濤：“這件事已經(jīng)超出了我們小隊的處理能力范圍”

萬能角色陳濤：“我已經(jīng)向上級申請了特殊支援，最遲明天早上，總局會派專門處理這類‘特殊物品’的專家過來”

他頓了頓，非常誠懇地說道

萬能角色陳濤：“在這之前，能否請你……再堅持一下？我們需要你的幫助”

王閆抬頭看了看天色，離天亮還有好幾個小時

他又回頭看了看那口老棺材

王閆用不著等明天早上了

他忽然說道，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篤定

萬能角色陳濤：“嗯？”

陳濤一愣

王閆幫我個忙

王閆指了指店里那口最大的紅漆松木棺材，對陳濤和他的隊員說道

王閆把那口棺材，抬到院子正中間去

王閆今晚，我就把這鬼東西給‘釘’死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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