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雷鳴震碎了瑤里古村的殘雪,沉悶的雷聲如戰(zhàn)鼓般在景德鎮(zhèn)上空回蕩。唐薇攥著青銅鑰匙沖進御窯博物館時,暴雨裹挾著冰粒砸在她的后頸,第七展柜的玻璃正滲出暗紅水漬,仿佛有血水要從柜中溢出。鑰匙插入鎖孔的瞬間,機械齒輪轉(zhuǎn)動的聲響刺破寂靜,整面展墻如同活物般翻轉(zhuǎn)成旋轉(zhuǎn)階梯,腐臭的氣息裹挾著青銅器特有的腥甜撲面而來——階梯盡頭,三百盞青銅燈臺在幽藍火焰中明滅,燈油竟是凝固的人脂,表面還浮著細(xì)碎的黑發(fā)。
林深的手腕疤痕再次灼痛,仿佛有火在皮肉下灼燒。他強忍著劇痛,金色血液順著鑰匙紋路滲入地底,所過之處青磚表面浮現(xiàn)出暗紅色脈絡(luò)。墻面突然滲出黑色黏液,逐漸顯露出用活人指甲刻寫的《窯變錄》,歪斜的字跡里還嵌著脫落的指甲碎片?!耙泽@蟄雷火煉魂,方能解開永生會最后封印。”唐薇湊近辨認(rèn)時,黏液突然濺在她手背,瞬間腐蝕出細(xì)小的血洞。與此同時,她的鏨子突然脫手飛出,釘入地面后竟自行旋轉(zhuǎn),在青磚上劃出北斗七星的圖案,每道刻痕都滲出瑩藍磷火,如同來自幽冥的鬼火。
“你們來晚了。”陸昭明的聲音從穹頂傳來,伴隨著布料摩擦的沙沙聲。他身著繡滿鼎紋的黑袍,衣角垂落的銀線在幽光中泛著冷芒,手中握著半面殘缺的銅鏡,鏡面裂痕間凝結(jié)著暗紅血痂。隨著他抬手輕揮,青銅燈臺的火焰驟然暴漲,照亮墻角數(shù)十具正在“瓷化”的活尸——他們皮膚龜裂處透出青白釉色,胸腔位置凸起的素胎還在緩慢跳動,隱約可見里面蜷縮的人形輪廓。
唐薇耳垂的血珠突然沸騰,滾燙的血滴落在鎖骨處,灼燒出焦黑的印記。她仰起頭,看見穹頂壁畫中,初代會長的鼎紋銅鏡與陸昭明手中殘鏡正在相互吸引,壁畫里的明代祭窯場景竟開始流動:戴著鐐銬的活人被推入熊熊燃燒的窯爐,慘叫聲混著瓷器炸裂聲在腦海中轟鳴?!爱?dāng)年我父親就是發(fā)現(xiàn)了你們用雷火煉魂的秘密!”唐薇的聲音混著血淚,鏨子上的家徽迸發(fā)青光,與壁畫中祭師手中的法器完全重疊。林深立刻驅(qū)使金色血液在空中凝成鎖鏈,試圖纏住陸昭明,卻被銅鏡反射的血色光芒瞬間熔斷,濺落的金液在地面燒出滋滋作響的坑洞。
地面突然裂開蛛網(wǎng)般的紋路,三百盞青銅燈臺沉入地底,露出下方直徑百米的倒焰窯。窯內(nèi)熱浪裹挾著焦糊味撲面而來,上千個即將完成的“活人瓷器”整齊排列,每個瓷胎腹部都嵌著枚節(jié)氣銅片,銅片上的紋路與陸昭明黑袍上的鼎紋如出一轍。陸昭明將殘鏡嵌入窯壁凹槽的剎那,驚蟄的第一道炸雷劈在博物館穹頂,紫色閃電順著銅片紋路注入窯爐,窯內(nèi)的活人瓷胎同時發(fā)出指甲刮擦瓷器的尖銳聲響?!翱窗?!”陸昭明癲狂大笑,唾液混著血絲噴在銅鏡上,“當(dāng)驚蟄雷火與二十四座窯的活人釉料共鳴,初代會長將在瓷胎中獲得真正的永恒!”
唐薇的鏨子突然不受控制地貫穿自己掌心,鮮血順著鏨刃滴落。林深立刻劃破手腕,金色血液與她的鮮血在窯爐前交融,形成與《窯變錄》中記載的“逆命紋”。詭異的是,倒焰窯開始逆向旋轉(zhuǎn),正在瓷化的活尸發(fā)出瓷器碎裂的脆響,素胎內(nèi)的魂魄化作半透明的人影被強行剝離,他們的慘叫聲震得唐薇耳膜生疼。陸昭明手中的銅鏡開始反噬,裂紋如蛛足爬上他的臉,黑袍下的皮膚也逐漸浮現(xiàn)出瓷器特有的冰裂紋。
“永生會的罪孽,該結(jié)束了!”林深與唐薇同時躍上祭臺,將混合著血淚的雙手按向窯心。密集的驚雷接連炸響,整座博物館劇烈震顫,墻面的磚石如雨點般墜落。青銅燈臺、活人瓷胎、鼎紋銅鏡在雷火中化作齏粉,陸昭明在灰飛煙滅前,將最后半枚銅鏡碎片刺向唐薇——碎片卻在觸及她耳垂時,被突然出現(xiàn)的血色鎖鏈絞成齏粉,鎖鏈末端隱約浮現(xiàn)出唐國棟的面容。
暴雨傾盆而下,沖刷著博物館廢墟。唐薇在瓦礫中找到半卷燒焦的手記,殘頁上用朱砂寫著:“唯有雙子血與鑄鏡血相融,方能斬斷輪回?!彼齽傄獙⑹钟涍f給林深,遠處天際重新聚起的烏云中突然傳來鎖鏈斷裂的聲響。林深手腕的疤痕灼燒如烙鐵,他掀開衣袖,只見疤痕處浮現(xiàn)出全新的紋路——那是二十四節(jié)氣圖騰正在緩緩轉(zhuǎn)動,預(yù)示著下一個節(jié)氣的恐怖陰謀,已經(jīng)在黑暗中悄然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