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思衡猛地從床上坐起,冷汗浸透了后背。窗外,一彎血月掛在戲樓的飛檐上,將斑駁的影子投在紙窗上,如同干枯的手指。
"是夢...只是夢..."他喃喃自語,卻發(fā)現(xiàn)085號正站在窗邊,目光凝重地望著戲臺方向。
"不是夢。"085號的聲音低沉而肯定,"她真的被帶走了。"
秦思衡這才注意到,065號的床鋪上只剩下凌亂的被褥,枕頭上有一灘暗紅色的液體,像干涸的血跡。
其他玩家也陸續(xù)醒來,看到空床后,043號猛地跳起來:"小雅呢?我女朋友去哪了?"
085號沒有回答,只是走向房門:"天快亮了,我們?nèi)蚺_看看。"
"看什么?你他媽把話說清楚!"043號沖上前抓住085號的衣領(lǐng),眼中布滿血絲。
085號冷靜地掰開他的手:"去看你的女朋友變成了什么。"
這句話像一盆冰水澆在所有人頭上。沉默中,他們跟著085號穿過回廊,向戲臺走去。
黎明前的戲樓比夜晚更加陰森。霧氣在回廊間流動,像是無形的活物。秦思衡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霧氣中窺視著他們,但每次轉(zhuǎn)頭,都只看到飄動的霧靄。
戲臺的紅色帷幕不知何時已經(jīng)拉開,臺上空無一人,只有一盞孤燈懸掛在臺中央,隨著不知從哪里來的風(fēng)輕輕搖晃。
"那里..."036號突然指著戲臺側(cè)面的橫梁,聲音顫抖。
秦思衡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一個穿著大紅戲服的人影吊在橫梁上,長長的水袖垂下來,隨著微風(fēng)輕輕擺動。那人的臉上戴著一張慘白的戲曲面具,面具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在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小雅!"043號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就要沖上戲臺。
085號一把拉住他:"別上去!那不是你女朋友了!"
"放開我!"043號瘋狂掙扎,但085號的手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
就在這時,吊著的人影突然動了一下。它的頭緩緩抬起,面具下的眼睛部位是兩個黑洞,卻讓人感到有視線從中射出,直勾勾地盯著臺下的玩家們。
"夜半...三更喲..."一個扭曲的聲音從面具后傳出,既像065號的聲音,又混雜著無數(shù)其他人的聲線,"...魂歸...戲樓..."
聲音剛落,戲臺兩側(cè)突然亮起兩排白色的燈籠,照亮了通往后臺的路。燈籠上寫著黑色的"奠"字,在風(fēng)中搖晃,投下詭異的影子。
"它在邀請我們進去。"095號推了推眼鏡,聲音里帶著一絲病態(tài)的興奮。
"進去?你瘋了嗎?"036號緊緊抓著自己的禮服裙擺,精致的妝容被冷汗弄花,"那東西殺了065!"
085號卻邁步向前:"它給了我們線索。在這個游戲里,逃避線索等于自殺。"
秦思衡跟了上去,其他人猶豫片刻,也陸續(xù)跟上,只有043號還站在原地,死死盯著吊在橫梁上的"前女友",眼中交織著恐懼和仇恨。
后臺比想象的還要大,像迷宮一樣分布著化妝間、道具室和更衣室。空氣中彌漫著脂粉和霉味混合的古怪氣息,墻上的戲曲海報已經(jīng)泛黃,上面的人物面容模糊不清,眼睛部位卻詭異地清晰,仿佛在注視著闖入者。
"分頭找線索,"085號說,"兩人一組,不要單獨行動。記住,不要碰任何戲服或道具。"
秦思衡自然和085號一組。他們選擇了最里面的一間化妝室,門上貼著一張褪色的紙條,上面寫著"名角專用"。
推開門,一股濃郁的脂粉味撲面而來?;瘖y臺上擺滿了各式化妝品,鏡子前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上面是一個穿著戲服的女子,面容姣好,但照片被人從中間撕開,只剩下她一個人。
"三十年前的當(dāng)紅旦角,"085號拿起照片,"應(yīng)該是這個戲樓的臺柱子。"
秦思衡注意到化妝鏡邊緣刻著一行小字:"贈愛徒梅香——師絕筆"。
"梅香...這可能是她的名字。"他指著那行字說。
085號點點頭,拉開化妝臺的抽屜。里面除了一些發(fā)飾外,還有一本破舊的日記本。他小心地翻開,泛黃的紙頁上寫滿了娟秀的字跡。
"民國七十二年三月初七,班主又來找我,說張大帥點名要我明日去他府上唱堂會。我知此行兇多吉少,但戲班上下三十余口人的性命都在他手上..."
"民國七十二年三月十五,我已不堪忍受。張大帥根本不是要聽?wèi)?,?..(此處字跡被淚水暈開)...今夜決定服下師父給的藥,寧可死也不愿再受此辱..."
日記到這里戛然而止。最后幾頁被人粗暴地撕掉了。
"看來這位梅香姑娘遭遇了不幸,"085號合上日記本,"而且她的死可能和整個戲班的命運有關(guān)。"
秦思衡突然想到什么:"昨晚留聲機里的唱詞'不見郎君只見墳'...會不會和這個有關(guān)?"
085號眼中閃過一絲贊賞:"很好的聯(lián)想。我們需要找更多關(guān)于那場堂會的線索。"
他們繼續(xù)搜索,在衣柜后發(fā)現(xiàn)了一個暗格,里面放著一個銹跡斑斑的鐵盒。盒子里是一張燒焦的報紙殘片,上面的日期是民國七十二年三月十六,標(biāo)題依稀可辨:"大帥府突發(fā)大火,名伶梅香香消玉殞..."
"火災(zāi)..."秦思衡喃喃道,"會不會整個戲班都..."
"很可能。"085號的聲音異常沉重,"在那個年代,得罪權(quán)貴的戲班往往沒有好下場。我猜張大帥不僅害死了梅香,還遷怒于整個戲班。"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尖叫。
他們沖出去,看到其他玩家聚集在道具室門口。036號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地指著室內(nèi):"戲...戲服自己動了..."
道具室內(nèi),十幾套戲服整齊地掛在架子上,看不出任何異常。但秦思衡注意到,地上有幾滴新鮮的紅色液體,一直延伸到最里面那套白色戲服前。
"你碰了什么?"085號嚴(yán)厲地問036號。
"我...我只是好奇..."036號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那套鳳冠太漂亮了,我想試戴一下..."
"愚蠢!"085號罕見地提高了聲音,"在這個地方,美麗往往意味著危險!"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那套白色戲服突然無風(fēng)自動,袖子像有生命般抬起來,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
036號嚇得連連后退:"我不要!我不要穿它!"
"已經(jīng)晚了,"085號冷冷地說,"你觸發(fā)了它的注意。"
"那我們快離開這里!"095號提議,眼鏡后的眼睛閃爍著精明的光。
眾人倉皇退出道具室,只有036號還癱在原地,似乎已經(jīng)嚇傻了。秦思衡猶豫了一下,轉(zhuǎn)身回去拉她:"快走!"
就在他碰到036號手臂的瞬間,道具室的門猛地關(guān)上,將他們兩人關(guān)在了里面。黑暗中,戲服摩擦的聲音窸窸窣窣地響起,像是無數(shù)人在同時更衣。
"不...不要..."036號蜷縮在角落,精致的禮服被灰塵弄臟也渾然不覺。
秦思衡拼命推門,但門紋絲不動。他轉(zhuǎn)向036號:"你的角色卡上有什么禁忌?快看看!"
036號顫抖著從口袋里掏出那張泛黃的紙:"不...不可擅動道具..."
話音未落,那套白色戲服突然從架子上飄下來,像被無形的人穿著,徑直向036號飄去。
"跑!"秦思衡拉起036號,沖向房間另一側(cè)的小門。
小門通向一個狹窄的走廊,兩側(cè)掛滿了戲曲人物的畫像。他們拼命奔跑,身后戲服摩擦的聲音越來越近。轉(zhuǎn)過一個拐角后,036號突然腳下一絆,摔倒在地。
"起來!"秦思衡回頭去拉她,卻看到那套白色戲服已經(jīng)飄到了036號身后。
戲服的袖子像活物一樣纏上036號的脖子,將她緩緩提起。036號瘋狂掙扎,指甲在脖子上抓出血痕,但無濟于事。她的臉逐漸漲紅,眼睛凸出,嘴唇蠕動著,卻發(fā)不出聲音。
秦思衡沖上前想救她,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他眼睜睜地看著036號被戲服拖進黑暗中,只留下一串抓撓墻壁的指甲印。
寂靜。
然后是一聲重物落地的悶響。
秦思衡顫抖著爬起來,循聲找去。在走廊盡頭的一個小房間里,036號被吊在房梁上,身上穿著那套白色戲服,臉上戴著一張哭泣表情的面具。她的腳尖剛好碰到地面,像是一個惡意的玩笑——如果她再高一點,或許就能呼吸。
最恐怖的是,她的右手食指伸出,在地面的灰塵上寫了一個字:"叛"。
"這是什么意思?"秦思衡喃喃自語。
"可能是線索。"085號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來,秦思衡這才發(fā)現(xiàn)其他玩家不知何時已經(jīng)找到了這里。
"叛...背叛?"095號若有所思,"難道戲班的悲劇源于背叛?"
085號沒有回答,而是仔細(xì)檢查了036號的尸體:"她違反了禁忌,這是懲罰。但我們得到了線索。"
"用兩條人命換來的線索!"043號憤怒地吼道,"這他媽是什么狗屁游戲!"
"生存游戲。"085號平靜地說,"記住,在這里,規(guī)則就是鐵律。違反者死。"
眾人沉默地回到大廳。天色已亮,但戲樓里的陰森氣氛絲毫未減。秦思衡注意到,戲臺上吊著的065號不見了,只剩下空蕩蕩的橫梁。
"我們得整理一下線索,"085號說,"首先,這個戲樓三十年前發(fā)生過一場悲劇,當(dāng)紅旦角梅香可能被權(quán)貴凌辱后自殺,隨后整個戲班葬身火海。"
"其次,"095號接話,"留聲機里的唱詞和036號死前寫的'叛'字,暗示戲班里有人背叛了梅香,導(dǎo)致悲劇發(fā)生。"
"我們需要找出這個叛徒,"秦思衡說,"這可能是完成任務(wù)的關(guān)鍵。"
"怎么找?問鬼嗎?"043號冷笑道,他的精神狀態(tài)明顯不太穩(wěn)定。
085號沒有理會他:"戲樓里一定有更多線索。下午我們繼續(xù)搜索,重點是和梅香有關(guān)的信息。天黑前必須回到大廳集合。"
眾人簡單吃了些干糧后,再次分組搜索。這次,秦思衡注意到095號總是偷偷記錄著什么,而043號則時不時露出詭異的笑容,讓他心里發(fā)毛。
下午的搜索收獲不大。秦思衡和085號在戲臺的暗格里找到了一些殘缺的戲本,其中一出叫《夜半梳妝》的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這應(yīng)該就是留聲機里放的那段,"秦思衡指著其中一頁,"講的是一個女子夜半梳妝等待情郎,卻等來了他的死訊。"
"情郎...墳..."085號沉思片刻,"梅香有情郎嗎?"
"如果有,他可能知道真相。"秦思衡突然想到什么,"或者...他就是叛徒。"
天色漸暗,眾人回到大廳集合。095號興奮地宣布他在藏書閣找到了一份舊戲單,上面顯示在火災(zāi)前一天,戲班演出的正是《夜半梳妝》,主演是梅香和另一個叫"柳青"的武生。
"柳青..."秦思衡想起自己的角色,"我也是武生,這是巧合嗎?"
"在這個游戲里,沒有巧合。"085號意味深長地說。
晚飯后,玩家們疲憊地回到集體宿舍。少了兩個人,房間顯得空曠了許多。秦思衡注意到043號一直盯著036號空蕩蕩的床鋪,眼神陰郁。
夜深人靜時,秦思衡再次被哭聲驚醒。這次聲音更近,似乎就在房間里。他悄悄起身,循聲望去,發(fā)現(xiàn)聲音來自095號的床鋪。
095號并沒有醒,但他在睡夢中流淚,嘴里喃喃著:"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
秦思衡正想叫醒他,突然聽到外面?zhèn)鱽砟_步聲。他轉(zhuǎn)頭看向房門,透過門縫,看到一雙穿著繡花鞋的腳停在門外。
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秦思衡鬼使神差地跟了出去。走廊上,一個模糊的身影正向戲臺方向移動。借著月光,他認(rèn)出那是043號。
出于謹(jǐn)慎,秦思衡保持距離跟在后面。043號徑直來到戲臺,跪在臺中央,開始低聲說話:"小雅...我知道你能聽見...告訴我怎么離開這個鬼地方..."
沒有回應(yīng)。043號突然暴怒,捶打著臺板:"回答我!你不是愛我嗎?那就幫我??!"
一陣陰風(fēng)吹過,戲臺的帷幕無風(fēng)自動。043號抬頭,看到065號穿著大紅戲服站在臺側(cè),臉上依然是那張似笑非笑的面具。
"小雅?"043號的聲音突然變得柔軟,"是你嗎?"
065號沒有回答,只是抬起手,指向后臺。
043號像被催眠一樣站起身,跟著她走進后臺。秦思衡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后臺比白天更加陰森。黑暗中,無數(shù)戲服靜靜懸掛,像等待被喚醒的亡靈。043號跟著065號來到一面大鏡子前,鏡中映出他們兩人的身影——只是鏡中的065號沒有戴面具,而是043號從未見過的陌生面孔。
"你不是小雅..."043號后退一步,聲音顫抖。
鏡中的女子突然笑了,那笑容讓秦思衡毛骨悚然。她開口說話,聲音卻是一個低沉的男聲:"柳青...你終于來了..."
"我不叫柳青!"043號轉(zhuǎn)身想逃,卻發(fā)現(xiàn)退路已經(jīng)被無數(shù)戲服堵死。
鏡中女子伸出手,穿透鏡面,抓住了043號的手腕:"三十年了...你欠我的...該還了..."
043號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慘叫,他的身體開始扭曲變形,皮膚上浮現(xiàn)出戲服般的花紋。秦思衡驚恐地看著這一幕,卻無能為力。
當(dāng)一切結(jié)束時,鏡前只剩下一套嶄新的武生戲服,和一個寫著"043"的玩家編號牌。
秦思衡轉(zhuǎn)身就跑,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氐剿奚幔麚u醒了085號,語無倫次地講述了剛才的見聞。
085號聽完,臉色異常凝重:"柳青...看來他就是背叛梅香的武生。043號抽到了'末'的角色,在戲曲中,末角常扮演叛徒或奸臣。"
"你是說...他被當(dāng)成了柳青的替身?"
"在這個游戲里,角色就是命運。"085號的聲音低沉,"我們每個人都被分配了一個與當(dāng)年戲班成員對應(yīng)的角色。我懷疑..."
他的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門外,095號驚慌的聲音傳來:"快開門!043號不見了!"
秦思衡和085號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那套新出現(xiàn)的武生戲服。
"還剩四個人,"085號低聲說,"游戲才剛剛開始。"
秦思衡看向窗外,血月高懸,戲樓的飛檐在月光下如同張開的利爪。他手臂上的數(shù)字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71變成了68,像是一個無聲的倒計時。
【生存點數(shù):68】
【下一階段任務(wù):找出叛徒】
【當(dāng)前存活玩家:4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