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梧派的后院中,鶴安與染妄癱軟在竹榻上,像極了兩只被拔去羽毛的鵪鶉,紅腫的臀部在陽光下隱隱泛著不自然的光澤。疏桐這頓鞭子下手毫不留情,兩人此起彼伏的哼哼唧唧聲,活脫脫如兩頭待宰的小豬,既狼狽又滑稽。
墨白和玄霄蹲在榻邊,各自手中端著一只藥碗,目光交匯間透出幾分無奈。玄霄手持藥匙,手法嫻熟地攪動著碗中濃稠的藥汁,幽幽嘆了一口氣:“你們兩個又被二師姐教訓了,以往總是我來給你們敷藥。這次六師弟來了,倒算是多了一個幫手?!彼Z氣里帶著一絲釋然,似乎長久以來的苦差事終于有人分擔,令他心頭輕松了幾分。
墨白屏息凝神,手中勺子舀起一勺藥膏,指尖卻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他垂下眼簾,聲音輕若呢喃:“三師兄,對不起,對不起……”話音未落,他已將冰涼的藥膏往鶴安背上抹去。然而緊張的情緒令他的動作全然失了分寸,時輕時重,毫無章法。鶴安頓時疼得五官扭曲,倒吸一口冷氣,強撐著擠出一絲笑意,聲音因痛苦而斷斷續(xù)續(xù):“沒、沒關(guān)系的,白白……只是,能不能稍微輕一點?我這把老腰怕是要被你折騰散架了……”話未說完,他的臉色驟然一白,兩眼一翻,竟直接昏厥過去。
墨白的小臉剎那間失去了所有血色,手中的藥碗“哐當”一聲墜地,碎瓷四散。他猛地撲到鶴安身旁,聲音顫抖,帶著哭腔:“三師兄!三師兄!你醒醒??!”淚水如斷線的珠子般滾落,啪嗒啪嗒地砸在鶴安的臉上,仿佛每一滴都敲擊在他的心上。
一旁的玄霄見狀,迅速跨步上前,一把將墨白從地上拽起,推向染妄身旁,語氣沉穩(wěn)而有力:“六師弟,你替掌門大人敷藥,我去喚醒三師兄?!痹捯粑绰洌p手合十,凝聚起一股精巧的力道,隨即“啪”地一聲,一掌精準拍在鶴安的腹部。
鶴安像是一條被電擊到的魚,“嗷”的一聲蹦了起來,雙眼瞪得渾圓,扯開嗓子大喊道:“五師兄!你這是要謀殺親師兄啊!”
墨白看著這神奇的一幕,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滿臉崇拜:“哇!五師兄好厲害!我也要!”說著,他一把將染妄拉起來。染妄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按在了床榻上。
墨白學著玄霄的樣子,雙手合十,有模有樣地運了運氣,小臉憋得通紅。玄霄看著他這副認真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烧l也沒想到,墨白這一巴掌下去,用了吃奶的力氣
染妄只覺五臟六腑仿佛被攪亂了一般,一股腥甜涌上喉頭,“噗”的一聲,一口鮮血噴薄而出,在空中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點點滴落在雪白的床單上,暈開一片觸目驚心的紅。他無力地癱倒在榻,胸口劇烈起伏,粗重的呼吸聲斷斷續(xù)續(xù)地逸出唇邊。勉強擠出一絲聲音,他啞聲道:“咳咳……墨墨……下次別再這樣了……還有,記住,我叫染妄?!痹捳Z虛弱,卻帶著幾分無奈與執(zhí)著。
墨白嚇得呆若木雞,半晌才反應過來,慌亂地在屋里翻找著繃帶。他踮著腳尖,好不容易夠到柜子上的繃帶,又急急忙忙地跑回來,小手顫抖著解開染妄的白色長衣。那動作笨拙又慌亂,像只手忙腳亂的小倉鼠。
染妄望著墨白那專注包扎的模樣,再低頭看了看自己被揍得慘不忍睹的屁股,又瞥見一旁抱著一堆果子、怯生生走來的墨白,心中頓時五味雜陳,既有些惱意,又忍不住泛起一絲笑意。
墨白把果子一股腦兒地堆在染妄身邊,眼淚汪汪地說:“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對不起。”那模樣,像極了一只犯錯后等待懲罰的小兔子。
染妄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墨白的頭,擠出一絲笑容:“沒關(guān)系?!?/p>
墨白眼睛瞬間亮了起來,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兩個小酒窩若隱若現(xiàn)。
這時,鶴安在對面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說:“睡了一覺真舒服啊?!?/p>
“三師兄你醒了?!”墨白像只歡快的小鳥,蹦蹦跳跳地跑了過去。
“嗯,對呀墨墨。”鶴安笑著應道,眼里滿是寵溺。
然而,這溫馨的氣氛尚未持續(xù)多久,后院外驟然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吵鬧聲?!苞Q安!染妄!你們兩個給我出來!”疏桐的怒吼如同雷霆炸響,震得樹葉紛紛簌簌墜落,仿佛連空氣中都彌漫起了一股緊張的氣息。
鶴安和染妄瞬間臉色煞白,像兩只驚弓之鳥,從榻上彈了起來。“不好!二師姐又來找茬了!”鶴安大喊一聲,拉著染妄就想跑。
墨白和玄霄對視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墨白突然靈機一動,跑到門口,大聲喊道:“二師姐!三師兄和染妄哥哥在屋里研究新的修仙功法,不能被打擾!”
疏桐在門外停下腳步,狐疑地說:“真的?你們別想騙我!”
墨白眨巴著大眼睛,一本正經(jīng)地說:“真的!他們說要是成功了,以后就能保護好大家,還能幫二師姐教訓壞人!”
疏桐聽了這話,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哼”了一聲說:“最好是這樣!要是讓我發(fā)現(xiàn)你們在偷懶,有你們好看的!”說完,氣呼呼地走了。
鶴安和染妄長舒一口氣,癱倒在地上。墨白跑過來,得意地說:“我厲害吧!”
鶴安笑著刮了刮墨白的鼻子:“厲害厲害!我們墨墨最聰明了!”
染妄也跟著點頭,心里卻想著:這小不點,鬼點子還真多
正當眾人松了口氣時,染妄突然“嗷”一嗓子蹦起來,屁股上剛敷的藥膏蹭得滿地都是。原來他一激動,忘記自己負傷的屁股直接坐了下去,此刻正單腳跳著甩屁股,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大鵝。
“別跳啦!藥膏都甩我臉上了!”鶴安抹著臉上綠油油的藥汁慘叫,順手抓起個果子砸過去。誰料染妄條件反射地用屁股一夾,圓潤的屁股蛋子竟把果子穩(wěn)穩(wěn)夾住,兩人瞬間定格成詭異的雕塑。
墨白看得眼睛都直了,憋了半天突然指著染妄哈哈大笑:“五師兄快看!掌門大人屁股開花!”話音未落,染妄“啪嗒”一聲,果子從屁股縫里掉出來滾到玄霄腳邊,還沾著幾根黑毛。
玄霄面無表情地拎起果子,突然抬手對著染妄的屁股狠狠一拍:“藥膏要揉開才有效。”染妄被拍得一個踉蹌,差點撲到墨白懷里,而墨白嚇得“嗖”地竄到鶴安身后,順手把鶴安往前一推當擋箭牌。
“謀殺??!清梧派要弒君啦!”染妄抱著屁股滿屋子亂竄,撞翻了墨白剛端來的涼茶。茶水潑在鶴安新?lián)Q的褲子上,洇出一大片深色水漬,他低頭看著褲子,突然哀嚎:“完了完了!我這是尿褲子了!”
這聲嚎直接把剛走進來的四師妹宛清穎嚇得摔了茶盞。她看著滿地狼藉,再看看鶴安濕漉漉的褲子,臉瞬間漲得通紅:“你們...你們在屋里干什么!”
“冤枉啊!”鶴安舉著雙手后退,卻不小心踩到墨白滾過來的果子,整個人劈叉著滑出去,正巧撞在染妄屁股上。兩人像疊羅漢似的摔成一團,染妄的腦袋不偏不倚扎進鶴安懷里,而鶴安的手死死扒著染妄的頭發(fā)。
墨白笑得直打滾,順手抓起桌上的繃帶,學著大師姐包扎的樣子,把扭打成一團的兩人五花大綁。等大師姐寒枝聞聲趕來時,只見鶴安和染妄被捆成兩團粽子,嘴里還在互相吐口水,而墨白正往他們嘴里塞果子:“乖!吃果果就不打架了!”
寒枝扶額嘆氣,剛要開口,突然“噗嗤”一聲笑出聲——鶴安屁股上還粘著半塊沒蹭掉的藥膏,形狀活像朵蔫了吧唧的菊花。這一笑不要緊,滿屋子人都跟著笑作一團,連向來嚴肅的玄霄都憋得肩膀直抖。
此時,門外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眾人轉(zhuǎn)頭望去,只見二師姐疏桐舉著個破掃帚,正對著冒煙的煉丹房暴跳如雷:“鶴安!是不是你又把我的養(yǎng)顏丹煉成了瀉藥?!”
鶴安渾身一僵,扯著綁在身上的繃帶就想跑,卻被染妄拽?。骸皫乙粋€!我屁股還疼著呢!”兩人連滾帶爬地沖向后山,墨白見狀抄起果子籃就追:“等等我!我給你們送吃的!”
寒枝抿了一口茶后,看了一下夕陽,余暉將她的側(cè)臉鍍上一層溫柔的光暈,她輕聲呢喃:“要是你在就好了” 。話音未落,身后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掌門疏影走上前,在她身旁坐下,手中還握著那把從不離身的玉骨扇。
“怎么?你想大師兄了?”疏影輕輕搖著扇子,嘴角帶著幾分調(diào)侃,眼中卻也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悵惘。
寒枝望著天邊被染成金紅色的晚霞,輕輕嘆了口氣:“我確實有一點想她了,她當年說要出去干事已經(jīng)7年了。也不知道這些年,她在外面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吃飽穿暖,有沒有遇到危險……”說著說著,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眼神中滿是擔憂與思念。
疏影聽了這話,臉色微微一沉,手中的扇子猛地一合,“啪”的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庭院中格外清晰:“唉....他估計已經(jīng)走了....我就當沒有他這個逆徒!當年一聲不吭就走了,全然不顧師門規(guī)矩!”她語氣里帶著怒意,可微微顫抖的尾音,卻泄露了內(nèi)心的在意。
寒枝轉(zhuǎn)過頭,看著師父強裝鎮(zhèn)定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師父,您嘴上說得這么兇,可每次去藏書閣,都要在大師兄以前住的房間前站上許久。還有,您偷偷藏起來的那壇桃花釀,不也是大師兄最愛喝的嗎?”
疏影被戳破心事,老臉一紅,伸手就要去敲寒枝的腦袋:“你這丫頭,怎么說話的!為師那是……那是怕那逆徒回來找不到東西!”
寒枝靈巧地躲開,笑著說:“好好好,師父說得都對。不過,我相信大師兄肯定會回來的,說不定哪天,她就突然出現(xiàn)在咱們面前,給大家一個大大的驚喜!”
兩人正說著,后院又傳來一陣驚天動地的喧鬧聲。只見鶴安頂著個鍋蓋,被染妄追得滿院子跑,墨白舉著根樹枝在后面“加油助威”,而疏桐正拿著掃帚,追著他們仨破口大罵。玄霄則站在一旁,面無表情地往樹上掛著被他們扯爛的衣衫,宛清穎端著一碗面,邊吃邊笑得前仰后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