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沐風握著團扇的指節(jié)泛白,在掌心被攥得吱呀作響。望著宋瑾垂眸替林岑拂去肩頭落葉的畫面,鳳目里翻涌著驚濤駭浪,那抹平日里運籌帷幄的從容蕩然無存。
"哐當——"司城手中的鎏金酒盞重重砸在云紋案幾上,琥珀色酒水如泣血般飛濺,在青玉紋路間蜿蜒成詭異的圖騰。他喉結劇烈滾動,想要說些什么,卻只發(fā)出幾聲破碎的氣音,整個人僵在原地。
陸思澈立在廊下,玄色衣袍被穿堂風掀起獵獵作響。這位朝堂上翻云覆雨、令群臣噤若寒蟬的九殿下,此刻卻全然失了往日的威嚴。他眼底流轉的溫柔能溺斃春水,周身縈繞的繾綣情意。
"十箭全空,你還真行。"陸思澈回過神來,伸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南湘肩膀,語氣里半是調侃半是驚嘆。
南湘如遭蛇蝎般猛地跳開,夸張地抖著衣袍后退三步,掏出袖中繡帕用力擦拭被碰到的地方:"別碰我啊,臟死了!"他皺著眉的模樣,活像只炸毛的貓。
陸思澈望著南湘這副嫌棄的架勢,臉上青紅交錯,最終只能無奈地甩了甩衣袖,踩著滿地碎葉回了屋,靴底碾碎枯葉的脆響,都透著股無處發(fā)泄的郁悶。
"南湘,這就是我的秧子!"林岑眉眼彎彎地向南湘招手,發(fā)間銀飾隨著動作叮當作響。
南湘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目瞪口呆地盯著林岑——給九殿下起"秧子"這種外號?他下意識地掃了眼宋瑾的臉色,心里直打鼓,換作旁人,怕是腦袋早搬家了。
"我倒是聽過你的事跡。"宋瑾指尖摩挲著腰間玉佩,目光似笑非笑地落在南湘身上。
南湘耳根瞬間紅透,局促地撓了撓頭:"沒必要說出來了吧..."想起自己在京城闖下的那些荒唐事,此刻只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我先走了,折子沒批完。"宋瑾收回視線,抬手輕輕揉了揉林岑的發(fā)頂,眼底滿是縱容,"晚會兒來陪你。"他轉身時玄色衣擺掃過滿地碎金般的落葉,留下一道帶著龍涎香的殘影。
"餓死啦,請客吃飯!"林岑直接把胳膊大喇喇掛上南湘肩頭,指尖還像敲架子鼓似的在對方肩窩輕點。
南湘轉動脖頸時,喉結在冷白皮膚下滑動,往日里有人靠近就蹙起的眉峰難得舒展:"說吧,哪家館子能喂飽你這尊活祖宗?"
"鼎香樓!"林岑眼睛亮得像揣了兩盞燈籠,突然伸手比了個"勾賬"的手勢,"上個月你說要請客的字據(jù)可還在我這兒存著呢。"
"變臉比川劇還快。"南湘用指節(jié)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林岑腦袋,"剛才跟九殿下說話時,那股子溫柔勁兒差點沒把我牙酸倒。"
林岑泄了氣般垮下肩膀,懊惱地揪了揪劉海:"別提了,上次把人弄哭了,哪還敢逗。"
"九殿下居然會哭?"南湘瞳孔微張,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我還以為他天生不會掉眼淚呢。"
"誰能想到!"林岑攤開雙手,袖口滑落露出半截銀鐲,"我就轉身裝不認識,還沒邁出三步,就聽見身后抽抽搭搭的..."
南湘摩挲袖口的動作頓了頓,語氣看似隨意:"很討厭他?"
"哪能呢。"林岑望著遠處檐角的銅鈴出神,唇角不自覺勾起,"小時候我闖的禍可比他夸張多了,他連句重話都沒說過。"
風卷著銀杏葉掠過青石板,南湘喉結滾動著應了聲"嗯",目光追著葉尖飄向遠處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