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薇未察覺自己身體在發(fā)抖，披上斗篷后才覺得暖和。

藍湛便伸手抱起她，一只手繞過她的腿彎，一只手牢牢固定住她的腰。

“得罪了。”

清朗的聲音變得低沉，懷薇還沒緩過來人就已經(jīng)在屋頂了。

她承認自己草率了，有點太高了。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藍湛，把兩只手環(huán)在他的手臂上。

藍湛低頭看著她明亮的眼睛輕輕一笑。

下一秒，她向他看過來，笑容來不及掩飾，便被懷薇捕捉到。

懷薇也忍不住笑起來，她好奇地注視著藍湛的眼睛，“你不問我怎么了嗎？”

“你想說嗎？”

懷薇突然平靜了下來，看著天上耀眼的月亮，緊繃的神經(jīng)松懈下來。

月亮柔軟地注視著她，月光落在她身上好像娘親溫柔的撫摸。

“我很小的時候，我那個爹總是醉醺醺的，他很愛賭博，輸了很多很多錢?！?/p>

藍湛注意到她提到那個爹時眼里的恨。

“我娘對我特別好，不會因為我是女孩虧待我，什么都偷偷緊著我。她讀過書，給我取的名字很好聽?！?/p>

“她的名字也好聽，叫若昭?！?/p>

懷薇聲音顫抖，逐漸帶上哭腔。

“后來他欠了一屁股債，還不上了，就打上了我的主意，他想把我賣了，那時候我娘肚子里已經(jīng)有了孩子?！?/p>

“都說是個男孩，可是我明明從沒有聽說過什么可以診出腹中胎兒性別的醫(yī)術(shù)。”

“我娘護著我，可那畜生竟然不顧我娘還懷著孕就動手打她。”

男人邋遢油膩，一嘴不齊的黃牙惡臭不已，酒氣沖天。他搖搖晃晃地甩開擋在幼小的孩子身前的母親，想把孩子抓去賣了。

被甩出去的女人不顧腹中疼痛，撲過去抱著女孩。

“尋苓，我的尋苓，不要怕，娘在?！?/p>

“娘！”

幼小的尋苓蜷縮在母親懷里，明明已經(jīng)六歲，可卻只有三歲小孩的體型。

“啊！”

男人一腳踢向女人瘦弱的身軀，發(fā)泄自己在外面受的氣，頭腦清晰不停地拳腳相向。

發(fā)泄完看著一地鮮血無動于衷，將手上沾染的血在女人身上干凈的布料上擦了擦，又搖搖晃晃出去了。

尋苓被若昭護在懷中只有輕微的擦傷，她不敢哭出聲，“娘，我去給你找大夫?！?/p>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她們鎮(zhèn)上有一個女大夫，雖然尋苓身上什么也沒有，但看到她血跡斑斑的樣子，女大夫還是來了。

母親救了回來，可腹中孩子沒了。

休養(yǎng)的時候都是尋苓在干家里的活兒，畜生偶爾回來要錢，可家里哪有錢給他。

他也沒有再提過要賣孩子的話，可能是覺得尋苓還有用。

可沒想到，他因為庸醫(yī)的一句這女人流過產(chǎn)以后生不了兒子就要把發(fā)妻一起賣了。

母親因為長的好看賣了個好價錢，后來她被賣出去也很快。

尋苓被關(guān)在一個小籠子里，蜷縮著身體，只剩個骨頭架子。

最后幸運地被一對老夫妻買走收養(yǎng)了，以草藥懷薇命名。

“后來，我回到那個鎮(zhèn)上看過，我才知道我娘其實是一戶讀書人家極疼愛的女兒，她是被拐走的?！?/p>

“她怎樣愛我，就是她的父母怎樣愛她?！?/p>

懷薇早已經(jīng)哭不出淚了，她十幾年來哭過太多太多次。

是她拖住了母親。

今天晚上的夢讓她無比恐慌擔心母親的處境，明明之前已經(jīng)做過很多準備，可一個夢就將她擊碎。

等她真的找到母親了……

“你娘也在找你，也在和你一樣想你?！?/p>

懷薇看向藍湛，他輕輕點點頭，“會的?！?/p>

懷薇抬頭望著月亮。

藍湛也跟著她一起看月亮，余光悄悄關(guān)注著她。

“薇薇？”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放輕。

“怎么了？”

她沒有反對自己這么叫她，藍湛嘴角再次忍不住輕輕上揚。

藍湛看著懷薇想著她是不是和他一樣年復(fù)一年思念母親，月光穿過他筑起的高墻間的磚隙落了進來。

他主動說起自己的母親。

母親還在時他們兄弟倆一年只能見幾次。

藍湛六歲時母親就抑郁而終，他當時在靜室外雪中跪了整日，也沒等回母親。

母親對他和兄長很溫柔，很愛他們，可是她不自由。

明明她最喜歡龍膽花，可也是龍膽花留住她，困住了她。

父母扭曲的愛，極少的陪伴，自小的家規(guī)束縛，他逐漸壓抑情感，喜怒不形于色。

懷薇將藍湛的手環(huán)得更緊密，誰也沒說話，兩個人的心隨之緊密相依。

天色開始變淺。

藍湛肩膀一沉，扭頭親吻到少女泛著梔子清香的發(fā)梢。

他呼吸加重幾分，而身形未動，穩(wěn)穩(wěn)地讓她靠著。

藍湛就這樣安靜地注視著她，緊張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會不會吵到她。

想停滯盛放的煙花，讓一瞬成為永恒。

暗處的身影隱蔽著自己的身形，注視著兩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