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河的湍急水流裹挾著兩人沖上石臺的那一瞬,硯寧的脊背狠狠撞上了凸起的鐘乳石。啪嗒啪嗒,破碎的珍珠從她敞開的衣襟滾落,在布滿青苔的石面上彈跳了幾下,最終消失在幽暗的水潭邊緣。
“殘卷還在嗎?”蕭景珩的龍紋錦衣早已破爛不堪,濕透的布料緊貼著他后背嵌著青銅碎片的傷口。他單膝跪地,指節(jié)因用力抓緊石臺邊緣而發(fā)白。
裴硯寧的手探向懷中。觸碰到羊皮紙被浸透的冰涼感時,她的指尖微微一顫,卻在抽出的瞬間愣住了。暗紅色的符文正從紙面滲出,像剛剛蘇醒的蜈蚣一樣爬向她的手腕。突然間,景珩撲了過來,扯開自己的衣襟,心口那道朱雀疤痕泛著詭異的紅光,與符文脈絡(luò)完全吻合。
“別看水潭?!彼穆曇羯硢〉貌幌裨挘谜囱哪粗覆寥ニ巯虏恢螘r滲出的淚,“反射月光會致幻?!?/p>
腳下的石臺輕微震顫起來。裴硯寧的毒簪不知何時已經(jīng)抵在了蕭景珩的喉間,簪尖沾著剛從自己掌心傷口抹上的血。“永和十二年的密文格式,裴家工坊的鳶尾花印記,現(xiàn)在又是血引密文——”隨著她加重的呼吸,簪尖刺入皮膚半毫,“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查裴家?”
水滴從鐘乳石尖端墜落,在殘卷表面炸開成細小的血花。蕭景珩竟低笑出聲,喉結(jié)震動間,更多血珠順著銀簪的紋路滾落?!皭矍洳环料瓤吹谑恍小!?/p>
羊皮紙上浮起的立體符文突然扭曲。裴硯寧瞳孔驟縮,那根本不是文字,而是一張微縮的傀儡構(gòu)造圖,關(guān)節(jié)處密密麻麻標注著人體穴位。父親教導(dǎo)她臨摹過的“裝飾紋樣”,此刻清晰顯示出這是一套活人取魂的邪術(shù)。
“不可能……”毒簪當啷一聲掉在石臺上。她伸手去抓滾落的珍珠,指尖卻觸到了更冰涼的東西。半埋在苔蘚里的青銅人面像正對著她咧嘴而笑,額間的鳶尾花烙印與父親書房暗格的機關(guān)鎖如出一轍。
蕭景珩突然撕開整張前襟。朱雀疤痕延伸出的鎖鏈狀紋路在皮下隱隱發(fā)亮,像被無形火焰灼燒的烙印?!叭昵氨汛虤?,宮女咬破的毒囊里混著傀儡引。”他抓起她顫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滾燙的皮膚下傳來不規(guī)則的跳動,“當時這道疤就出現(xiàn)了?!?/p>
潭水毫無征兆地沸騰起來。裴硯寧剛要抽手,殘卷突然自她膝頭浮至半空,父親的字跡在燃燒的符文灰燼中浮現(xiàn):【寧兒,朱雀心即鑰匙】。幾乎同時,五條玄鐵鎖鏈從洞頂疾射而下,倒刺精準鉤住她腳踝的鈴鐺金鏈。
“別動!”蕭景珩的佩劍斬在鎖鏈上迸出火星。那些鏈條竟像活物般纏繞著劍身攀上來,將他虎口灼得皮開肉綻。更遠處,青銅關(guān)節(jié)的咔嗒聲混著暗河回響,十八具甲胄的輪廓在鐘乳石林間若隱若現(xiàn)。
裴硯寧突然抓住蕭景珩鮮血淋漓的手按向鎖鏈。玄鐵接觸到他心口血跡的剎那,鎖鏈突然暴起紅光,將她狠狠甩向石臺中央。后腦撞上青銅人面的瞬間,她看見蕭景珩被三條鎖鏈貫穿肩胛釘在巖壁上,而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刻滿符文的青銅鑰匙。
“裴家的血能控甲,蕭家的血能破契……”她抹了抹嘴角溢出的血,鑰匙尖端對準自己的心口,“那兩家血脈相融會如何?”
十八具青銅甲胄的劍鋒已刺到她咽喉前三寸。蕭景珩的吼聲中,鑰匙沒入血肉的聲音被甲胄集體跪地的金屬轟鳴淹沒。裴硯寧最后看見的,是心口噴出的血霧在空中凝成巨大的朱雀虛影,蕭景珩掙脫鎖鏈撲來的身影正被漫天青銅碎片割裂成無數(shù)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