鋼琴聲在雨聲中漸漸停息,周雨晴感到李雨澤的肩膀在她臉頰下方微微起伏??Х葟d里只剩下他們兩人,和那架見證了他們分離與重逢的施坦威鋼琴。
"我該關店了。"周雨晴輕聲說,卻沒有移動。
李雨澤的手指在琴鍵上徘徊,彈奏著零散的音符。"我送你回家。"
雨已經(jīng)變小了,但夜色更深。周雨晴鎖好咖啡廳的門,轉身發(fā)現(xiàn)李雨澤站在路邊攔出租車,那個側影與七年前校園門口等她下晚自習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其實我開車來了。"她走到他身邊,從包里掏出車鑰匙。
李雨澤挑了挑眉:"你終于考到駕照了?"
"第三年才考過。"周雨晴笑著承認,"考官說我倒車入庫時太緊張,差點撞上護欄。"
他們走向停車場,雨水在地面上形成細小的漩渦。周雨晴的紅色小車停在角落,車身上沾滿了雨滴。李雨澤為她拉開車門,這個紳士般的動作讓周雨晴恍惚回到了大學時代。
車內狹小的空間里,周雨晴系安全帶時不小心碰到了李雨澤的手肘。一瞬間的接觸像電流般穿過她的全身,她急忙收回手,假裝調整后視鏡。
"地址沒變吧?"她發(fā)動車子,聲音比平時高了一點。
"變了。"李雨澤系好安全帶,"我現(xiàn)在住公司公寓,在河西區(qū)。"
周雨晴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收緊。河西區(qū),城市的另一端,與他們曾經(jīng)共同生活的校園南轅北轍。她輕輕點頭,將車駛出停車場。
雨水在擋風玻璃上被雨刷規(guī)律地掃開,車內的沉默像第三個人一樣坐在他們之間。周雨晴打開收音機,一首老歌緩緩流出,是他們在大學舞會上跳過的那首。
"還記得這個嗎?"李雨澤突然問。
周雨晴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怎么忘得了?你踩了我三次腳。"
"四次。"李雨澤糾正她,"我數(shù)著呢。"
他們相視一笑,七年時光筑起的高墻在這一刻出現(xiàn)了裂縫。周雨晴轉了個彎,駛向城市的主干道。
"你媽媽...后來怎么樣了?"李雨澤小心翼翼地問。
周雨晴的目光盯著前方的道路:"手術很成功,她多陪了我三年。"她的聲音輕柔,"臨走前,她問我為什么不聯(lián)系你。"
李雨澤的呼吸停滯了一瞬:"你怎么說?"
"我說是我讓你走的。"周雨晴苦笑,"她罵我傻,說真正的愛情經(jīng)不起這樣的考驗。"
車停在紅燈前,雨水在車頂敲打出舒緩的節(jié)奏。李雨澤的手慢慢覆蓋在周雨晴握著方向盤的手上,溫暖而堅定。
"她是對的。"他說。
周雨晴沒有抽回手,感受著那份久違的溫度。綠燈亮起,她不得不重新握住方向盤,但那份溫暖留在了她的皮膚上。
二十分鐘后,車停在一棟現(xiàn)代公寓樓下。雨已經(jīng)停了,但空氣中仍彌漫著濕潤的氣息。
"要上來坐坐嗎?"李雨澤問,"我有些東西想給你看。"
周雨晴猶豫了。理智告訴她應該回家,結束這個已經(jīng)足夠情緒化的夜晚。但她的心卻指向另一個方向。
"好。"她聽見自己說。
李雨澤的公寓在十七樓,整潔而簡約,像一個臨時居所。唯一顯眼的是一架立式鋼琴,放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夜景。
"你一直帶著它?"周雨晴走向鋼琴,驚訝地問。那是李雨澤大學時用的鋼琴,她曾無數(shù)次坐在旁邊聽他練習。
"海運回來的。"李雨澤從冰箱拿出兩瓶水,"它去過三個國家,每次搬家都是最麻煩的物件。"
周雨晴的手指輕輕撫過光滑的漆面,上面有幾道細微的劃痕——那是他們大四吵架時,她不小心用戒指留下的。他竟然留著這些傷痕,沒有修復它們。
"你說有東西要給我看?"
李雨澤放下水瓶,走向書桌,從抽屜里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他深吸一口氣,將信封遞給周雨晴。
"這些是...我寫給你的信。從離開的那天起,幾乎每周一封。"他的聲音低沉,"但我從來沒有寄出去。"
周雨晴接過信封,手指微微發(fā)抖。她抽出里面的信件,每一封都整齊地疊好,信封上寫著日期和她熟悉的地址——她母親家的老房子。
"為什么沒寄?"她問,雖然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
李雨澤靠在鋼琴邊,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我怕打擾你。你說過你需要空間,我...我想尊重你的決定。"
周雨晴打開最早的一封信,日期是他們分離后的第三天。李雨澤的字跡躍然紙上,描述著維也納的街道和他如何在一家咖啡館里點錯了單,因為他們沒有共同語言的服務生。
"我每天都在想你。"信的最后寫道,"希望有一天,我能帶你來看看這座愛上你的城市。"
周雨晴的眼眶濕潤了。她翻看其他信件,每一封都記錄著李雨澤的生活片段和對她的思念。最后一封是三個月前的,上面寫著:"明天就要回國了。七年了,不知道你的咖啡廳還在不在,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我。但我會去找你,哪怕只是遠遠地看一眼。"
"我昨天才回國。"李雨澤輕聲解釋,"今天本來只是想去你咖啡廳坐坐,沒想到..."
"沒想到下起了雨。"周雨晴接上他的話,淚水終于落下,"就像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
李雨澤向前一步,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他的拇指溫暖而粗糙,是常年彈鋼琴留下的繭。
"我家里也有東西要給你看。"周雨晴抬頭看著他,"那把傘...我一直留著。"
李雨澤的眼睛亮了起來:"現(xiàn)在去拿?"
周雨晴點點頭,突然迫切地想要與他分享那個秘密。他們下樓,再次坐進她的車。這一次,沉默不再尷尬,而是充滿了期待。
周雨晴的公寓在城東的一個老小區(qū),是她母親留下的房子。她打開門,熟悉的家的氣息撲面而來。李雨澤站在門口,環(huán)顧四周,目光停留在客廳墻上的照片——周雨晴和她母親的合影。
"在這里。"周雨晴從玄關的傘筒里取出那把藍色雨傘,小心翼翼地展開。
李雨澤走近,看著她轉動傘柄。傘面內側,用不易褪色的墨水寫著幾行小字——那是一段樂譜,簡單卻優(yōu)美的旋律。
"你發(fā)現(xiàn)了。"李雨澤的聲音充滿驚喜。
"三年前才發(fā)現(xiàn)的。"周雨晴承認,"我媽媽臨走前告訴我,傘里有秘密。"她停頓了一下,"這是...?"
"《雨巷》的最初版本。"李雨澤接過傘,手指輕觸那些音符,"我在我們第一次約會后寫的,本來想等完成后再告訴你。"
周雨晴感到心臟在胸腔里劇烈跳動。七年的分離,數(shù)不清的誤會和沉默,卻無法磨滅他們之間這種奇妙的連接。
"雨晴。"李雨澤放下傘,雙手捧起她的臉,"我不想再錯過了。"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呼吸交織在一起。周雨晴閉上眼睛,感受著這一刻的完美。當他們的唇終于相觸時,時間仿佛回到了七年前那個雨夜,一切從頭開始。
窗外,新一輪的雨開始落下,輕輕敲打著玻璃,如同那首未完成的旋律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