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神諳輕聲呢喃,語氣里滿是擔憂:“啊尋哥哥,這一戰(zhàn)務必要小心啊,一定要平平安安把兄長帶回來啊?!被丶v王崔尋凝視著面前這個女子,目光溫和:“好,這宮里的一切就拜托音音了。”六月飛雪,天氣驟然寒冷起來。“神諳,快進宮去吧,你身子單薄,大病剛愈可別在外面再凍著了?!贝迣⑿裰O送至玉露殿,隨后轉(zhuǎn)身朝著宮門的方向邁步離去?!澳銈兌纪讼掳桑挥盟藕蛄??!毙裰O清冷孤傲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威嚴。侍衛(wèi)和宮女們緩緩退下,宣神諳輕輕推開殿門,邁步走入殿內(nèi)。
“神諳剛剛可真是威風凜凜呢?!币坏赖统燎覄傄愕穆曇粲朴祈懫?,帶著些許怒意。文秀坐在案桌旁,桌上的一杯茶早已見底,他似乎已經(jīng)等了許久。宣神諳慢慢抬起頭,與他的目光交匯。“這王宮可不是你該待或者該來的地方,你還是趕緊離開吧。”她的聲音清脆而冷漠,繞過案桌,步履微疲地走向床榻旁的書桌,坐下后翻開兵書,指尖輕輕滑過書頁。
文秀緩緩站起身,目光如刀般刺向她:“這回紇王宮不是我該待的地方,難道就是神諳你該待的嗎?神諳是不是也忘記了自己的身份?”宣神諳緩緩抬頭,眼中瞬間涌起不解與憤怒,聲音低沉:“你的宣皇后早在大火中下落不明,還被扣上了與人有染的罪名……再說,你我早已絕婚,我不知道這回紇王宮我為什么不能待。文帝陛下要是沒忘記的話,當初宣皇后自請廢后時說過,此生所求不過是一個兩情相悅的夫君。同樣,我也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文秀步步逼近,眸光灼熱,語氣中帶著壓抑的怒火:“看來神諳是找到這個人了……”宣神諳避開他的視線,低頭繼續(xù)翻閱兵書,語氣淡漠:“你不是都看到了聽到了嗎?”文秀俯身,雙手撐在案桌上,直視著她,聲音帶著質(zhì)問:“神諳一向知書達禮,溫柔賢惠,如今這樣的作風可曾想過那些孩子們……”宣神諳緩緩起身,繞過他,冷聲道:“知書達禮,換來的是被廢、被誣陷,被火燒……溫柔賢惠教養(yǎng)的都是一些冷心冷情,要么懦弱,要么跋扈的子女……我也想像越姮一樣,有人寵,有人偏愛可以做自己……而不是日日端裝大度、謹小慎微……三個人太擁擠了……如今不好嗎?你二人中間再也沒有棋子,可以更加不用顧忌了……你也不必為難,宣氏宣神暗與文秀已絕婚,絕婚書中早已說明以后各自婚配不復相見……我想你應該收到了絕婚書信……至于太子,同為你的孩子,我想他應該也有自己的選擇權,路是他自己選的,能否走下去就看他的本事了……本宮建議你還是快點離開,不要在這王宮逗留了……以免遭遇不測,犧牲那么大如今好不容易中間再也不用夾雜著其他人,好好回去陪你的妻子吧……”
話音未落,文秀突然出手拉過宣神諳,一個黑影手持利刃猛然刺向宣神諳,文秀迅速抬手將她護在懷里,那利刃劃過他的右臂,鮮血頓時滲出。文秀眼神一凜,反手一腳將黑影人制伏在地,憤怒地握住劍柄想要解決此人時,宣神諳驚恐地出聲制止:“夫君,不要?!蔽男汶S即收回利劍,宣神諳上前一步,清冷地說:“我與你無冤無仇……”那黑影咬牙切齒地怒罵:“你這妖妃,害得我姐姐失去了大王的寵愛,還把持著我回紇部落的朝政,現(xiàn)在趁著大王攻打突厥,又與別的男子茍且……”
文秀冷笑一聲,利落地揮劍,那黑衣男子的手掌頓時添了幾道傷痕,疼得幾近癱軟在地。宣神諳不禁驚呼,怒視了一眼文秀,隨即緩緩開口:“你是王后的堂弟,禪于則……”她將地上的男子緩緩扶起,轉(zhuǎn)身取來紗布和金創(chuàng)藥,一邊為他包扎一邊說:“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對你姐姐沒有任何敵意,我更沒有想和她共事一夫,更談不上分寵。你姐姐對大王恩重如山,但世子年幼,雖然功夫不錯,但王宮里的彎彎繞繞,心術還不成熟,需要歷練。相父利用王后母族以及一些宗親,想要策反世子,你們是被相父蒙蔽了……而我,現(xiàn)在對世子嚴厲、磨礪,不過是鍛煉他,如果將來可以的話,我還想把我的女兒許配給世子……”她看向文秀,文秀看著她若有所思沉默不語。只見黑衣男子低聲問:“你說的是真的?你真的對這榮華富貴、權利財富毫不動心……”
宣神諳的目光迷離,望向遠方。文秀憤恨地開口:“你這胡蠻小兒,你知道神諳是誰嗎?就你這小小的回紇部落……”話未說完,宣神諳出聲打斷:“如今邊境有相父和漢軍對峙,突厥貿(mào)然進兵攻打我后方,我兄長去突厥刺探軍情時下落不明,而突厥主上也不明不白地中了劇毒,突厥王弟以為是大王下的毒。這北疆都知道大王是用毒高手,率軍要為其兄長討回公道,所以回紇雖不至于左右受敵,卻也是內(nèi)憂外患。我兒糧草斷絕受困于邊境,我親弟弟生死不明,我兄長吉兇難料……如果大王不能解決突厥平安凱旋回城牽制相父進攻漢軍,我兒必定性命不?!彼穆曇粑⑽㈩澏?,眼睫微閉,似是在壓抑心底的不安。稍作停頓,她繼續(xù)道:“你走吧,好好照顧你姐姐,不要再被人挑撥了,好好呆在世子身邊……世子好了,你姐姐才能好?!?/p>
禪于則緩緩起身,拱手道:“宣姐姐,謝謝你,今夜多有得罪……我自會好好勸我姐姐?!闭f罷便離開了。
文秀佇立原地,心中五味雜陳,走到宣神諳身旁,很想將她擁入懷中:“神暗……是我誤會你了……”還未說完,一道冷冷的聲音打斷了他:“你也走吧,莫要再在此逗留了?!毙裰O說完,獨自走出了玉露殿。文秀望著那堅定、孤單、清冷的背影,心底酸澀難耐。
深夜,含光殿,宣神諳獨自處理著堆積如山的政事,到后半夜時終于支撐不住,在案桌上沉沉睡去。這時,文秀輕輕走近,將一件披風披在她身上,隨后小心翼翼地將她打橫抱起。宣神諳猛地驚醒,剛要出聲,文秀低沉霸氣地說:“別動,不然一會兒引來一眾侍衛(wèi)?!本瓦@樣,文秀將她抱回玉露殿,輕柔地放在床上,替她脫去鞋襪、外袍,蓋好被子。正當宣神諳以為他會離開而疲憊地閉上眼睛時,忽然間一個溫熱的體溫鉆進被窩。宣神諳猛然睜開眼睛,文秀已經(jīng)脫去外袍,只著里衣躺在她身邊。她剛要開口制止,文秀俯身低聲道:“神諳,別說話,快休息,還有兩個時辰天就亮了。”說完,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將她摟入懷中,閉上了眼睛。宣神諳似是習慣了他這般無賴的舉動,懶得再爭執(zhí),心底深處隱約浮現(xiàn)出些許依賴,最終任由他抱著,沉沉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