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已經(jīng)快九點,陳妍兮把包一扔就癱在沙發(fā)上:啊!家的感覺。"不寫作業(yè)就醒洗洗睡,還早,再寫會兒也行."郭冉打斷她的愜意,同時陳郡過來從她手中抽走了手機,放到了他們臥室的抽屜里。
...家的感覺.
和呂靜文探討問題探討累了,直接去衣柜拿了衣物進了浴室.
在宿舍每天洗澡那叫一個趕,放學到熄燈只有五十分鐘,她還想看會兒課外書,連洗頭都是五分鐘搞定,回了家瞬間慢了下來,在花灑下淋了一回兒,再拿泡泡球搓沐浴露,搓出好多泡沫,她難得有興致捧了一堆泡沫在手上,輕輕一吹,空氣中飄了幾個泡泡,
打開浴室門,一股涼氣襲來,一下子神清氣爽瞬間輕松,家里的空調(diào)就是功能好,宿舍的......難評.
剛坐上床,陳郡走過來:"這就上床了?"
"不然呢?"陳妍兮看了眼手表,九點半.
"高中生哪有這么早睡的?初中都沒這么早."
......莫明火大,耐著性子:"我累,"
"剛剛車上玩手機沒見你這么累,一回家叫你學習就累了,高中了,跟你說你不聽拉倒."然后走了.
.…氣人。
關上燈蓋上被子就盯著天花板,耳邊在嗡嗡響,捂住也不管用.一時間是睡不著了,翻來翻去.好不容易消停一會兒,正平安下來,突然的失重感,天旋地轉(zhuǎn),她嚇得大口喘氣,過了一會兒才把心情平復下來.縮到床角把自己裹的牢牢的,閉上眼強迫自己睡過去.
她隱約聽到父母臥室有說話聲."你剛才又跟她說什么這么激動."
"沒說什么."
“高中了,少說點,吃力不討好。”
后面她什么也沒聽到,確實累了,逐漸失去意識。
地鐵在隧道里發(fā)出規(guī)律的轟鳴。陳妍兮攥著吊環(huán),盯著對面車窗里自己模糊的倒影。第六節(jié)車廂總是彌漫著消毒水與潮濕鐵銹混合的氣味,這個時間段乘客稀稀落落,偶爾能聽見后排學生模樣的女孩們壓低的笑聲。
當那個身影出現(xiàn)在車廂連接處時,陳妍兮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列車轉(zhuǎn)彎時頂燈忽明忽暗,他的臉在光影交錯間始終模糊不清。
陳妍兮的脊背滲出冷汗。這已經(jīng)是第三次在夢中見到他。此刻那人忽然抬頭。她別過臉,她不想被他發(fā)現(xiàn)。
警示音突兀響起,車門在刺耳摩擦聲中緩緩打開。隧道墻壁不知何時消失了,門外是濃稠如墨的黑暗,帶著地下三十米深處特有的陰冷潮氣撲面而來。陳妍兮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余光瞥見那個身影開始晃動。
她沖出去的瞬間聽見金屬扭曲的尖嘯。失重感攫住五臟六腑,無數(shù)記憶碎片在墜落中炸開:
“嘖嘖嘖?!?/p>
“你說的都對?!?/p>
“哎喲,我說什么了你就急了?”
“對對對,你說得都對。”
“某些人啊,就是……”
黑暗突然有了質(zhì)感,像穿過一層冰涼的水膜。陳妍兮踉蹌著跪倒在堅硬地面,她在哪,周圍一片空虛,沒有方向,沒有色彩。
求生的本能刺破夢境時,她在床上猛然坐起。脊椎撞在床頭軟包上時,電子鐘恰好跳至05:17。空調(diào)送風口持續(xù)吐出26℃恒溫的風,卻吹不散黏在后頸的冷汗。她摸索著打開床頭燈,暖黃光暈里漂浮著細小的灰塵,像極了夢中墜落后懸浮在黑暗里的記憶殘片。
緩緩起來,穿好衣服。
鏡面蒙著水霧,她指尖劃過玻璃,畫出一條蜿蜒的銀河。洗面奶揉出的泡沫,正在演繹宇宙大爆炸,她按掉鬧鐘第五次響鈴,卻按不住鏡中人眼底。
這種介于清醒與恍惚的狀態(tài),藏著未被語言規(guī)訓的潛意識流動。物品的變形、時間的錯位或感官通感呈現(xiàn)了思維漫游的詩意,牙刷震動頻率與心跳共振,水流溫度變化牽引著記憶閃回。
為什么不能放過她?
沒有人知道她經(jīng)歷了什么。
一個上午,帶著驚魂未定的心,做完大部分作業(yè)。
下午,傍晚。
西街的槐樹蔭在地上洇出墨綠色斑點,周蓉把冰美式貼在陳妍兮發(fā)燙的耳垂上。"你黑眼圈快掉到鎖骨了,"她薄荷綠的裙擺掃過石階縫隙里新長的酢漿草,"不會又夢見那個人了吧?"
陳妍兮摩挲著咖啡杯壁凝結(jié)的水珠。兩周前她們在這條街的占卜屋抽到同樣的"倒吊人"牌,當時周蓉裙子的顏色還是矢車菊藍。蟬鳴聲突然出現(xiàn)詭異的斷層,她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不知道為什么,哪怕前面什么也沒有,我還是沖了出去。"
"哪怕面對未知,你也要逃……"周蓉的聲音戛然而止。陳妍兮順著她驚愕的視線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腳下竟沒有影子。柏油路面上交錯著槐樹枝椏的剪影,像是某張被揉皺的神經(jīng)脈絡圖。
"開玩笑的。"周蓉突然咯咯笑起來,腕間檀木手串撞出清響,"上周我刷視頻到凌晨也產(chǎn)生過幻覺,看見打印機吐出來的全是..."她的聲音被卡車轟鳴碾碎,陳妍兮卻看清了她的無奈。
她們拐進胡同口時,槐花香突然混入腥咸。墻頭竄過的玳瑁貓炸著毛,琥珀色豎瞳倒映出天空詭譎的絳紅色。小滿踢飛一顆石子,它滾進排水溝時發(fā)出的卻是玻璃彈珠般的清脆聲響。
"其實我最近總夢見你。"周蓉揪下一片柳葉,葉脈滲出暗紅汁液,"你在某個全是鏡子的房間里,拼命擦著根本不存在的水霧。"
夕陽將她們的身影拉長成細線,蘇棠看著小滿的裙色正從薄荷綠褪成病態(tài)的灰白。胡同盡頭飄來糖炒栗子的焦香,而她們身后是剛經(jīng)過的雜貨店。
“沒事的,我陪著你?!彼缡钦f。
父母的壓力,過去的噩夢,在這一刻不再可怕,她幸慶自己遇到了她,選擇了她,或許她們都這么想。
電話鈴響了,她接起。
“回來吃飯了,快點?!惫絹泶吡恕j愬獬苋芈柭柤纾笳呖扌Σ坏?,推攘著讓她快點。
“我和你講個學校里的八卦?!?/p>
“哎?我也有,可炸裂了?!?/p>
“不不不,絕對是我的炸裂。”
“說來聽聽?!?/p>
“就是……”
她們挽著對方,走在柏油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