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驚,迅速起身離他遠(yuǎn)去:"相國大人,你再這樣的話,我就……"
他一巴掌扇過來,然后拽住我的須發(fā),將我的頭重重地磕在書案上,一下又一下。
"你擺出這副清高姿態(tài)給誰看?覺得我不配與你談心?"
"那誰配?顧將軍嗎?哈哈哈哈哈哈哈,他還不是把你棄如敝履。"
"你說他知道你現(xiàn)在成了我的門客,每日為我謀劃韜略嗎?噢,興許不知道,他邊境上有的是能人異士。"
"跪下!自己扇自己的嘴,我沒說停不許停。"
他似乎又變成了我初入相府時那個陰鷙而恐怖的權(quán)臣,那時他最大的樂趣就是折辱我,他將我關(guān)在暗室,命我日夜不停地抄錄古籍,他翻看我的文章,說真精妙,然后一篇一篇地當(dāng)著我的面燒毀……所有我難以想象的折磨,都在那一年中體驗殆盡。
眼前的恐怖怪誕的景象和回憶交織在一起,我終于忍受不了了,我抓起硯臺,一把砸向了他的額頭。
蔣相看著額前流下的墨跡,像好奇一般,伸手摸了一下,然后抬起頭,看著我詭異地笑了起來。
他不是人。
"先生,你躲什么?過來??!你過來?。?
我顫抖著后退。
他的額頭青筋暴露,一些細(xì)密的黑色墨線,如同有生命一般順著他的血管蔓延,他額前的傷口中,迅速冒出墨色的枝丫,然后開出了五顏六色的花朵,那是曼陀羅,只不過此刻太過妖艷,妖艷得令人心驚。
蔣相的臉開始變形,他的五官扭曲成一個可怕的笑,他向我伸出手,那手指節(jié)節(jié)拉長,如同枯枝向我抓來:"秦明之,你逃不掉的……"
我拔腿就跑,卻發(fā)現(xiàn)書房的門不知何時已經(jīng)消失,四周只有光滑的墻壁,我被困在這方寸之地。蔣相的身影在我身后越來越近,我絕望地用手去摳墻壁,指甲斷裂,鮮血淋漓。
"秦明之,你本就是我的一部分,你能逃到哪里去呢?"
他的聲音就在我耳邊,冰冷如蛇吐信。我驚恐萬分,猛地閉上眼睛用力撞向墻壁——
我從噩夢中驚醒,渾身冷汗。
低頭一看,我的手臂上滿是抓痕,有些已經(jīng)結(jié)痂,有些還在滲著血。窗外天色微明,晨曦初露。
"先生又做噩夢了?"
青蘿端著熱水進(jìn)來,看到我的手臂不禁皺眉。她放下水盆,從袖中取出藥膏,熟練地為我涂抹。
"有勞了。"我勉強(qiáng)笑笑,聲音嘶啞。
"先生自從上個月從相府回來,夜夜如此,該去找個醫(yī)者看看了。"青蘿擔(dān)憂道。
我搖搖頭。這不是醫(yī)者能治的病。
自從接受蔣相的邀請,為他編纂《鑒古錄》以來,這樣的噩夢便時常造訪。蔣相不僅是朝中重臣,更是當(dāng)世儒學(xué)大家,能得他賞識本是美事,可我卻總覺不安。特別是上個月參加他的家宴后,這種不安愈發(fā)強(qiáng)烈。
梳洗過后,我在書案前打開昨日未的稿子,紙上的墨跡卻模糊不清,仿佛被水浸過。再看時,字跡竟在紙上蠕動,化作千百只螞蟻四散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