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日的晌午，虞書欣捏著金絲楠木算盤，將賬冊翻得嘩啦作響。

“小姐，城南鋪子的賬對不上，差了三兩銀子?！毖诀吲踔~簿小心翼翼道。

虞書欣朱筆一勾，頭也不抬：“告訴掌柜的，要么今晚之前把銀子補上，要么收拾包袱去給丁家小少爺當馬夫?！?/p>

窗外忽有破空聲襲來。

“嗖——”

一顆渾圓的蜜漬梅子正打在算盤珠上，驚得丫鬟“哎呀”一聲。虞書欣反手抄起青瓷茶盞往外一潑，院墻上頓時傳來熟悉的痛呼。

“虞書欣！你這丫頭好狠的心！”

梨花樹梢簌簌搖動，丁程鑫捂著被熱茶燙紅的額角，玄色勁裝上沾滿花瓣。他腰間玉佩與鎏金蹀躞帶撞得叮當響，活像只耀武揚威的貍奴。

虞書欣提起裙擺跨出門檻，腕間翡翠鐲子映著日光晃人眼：“丁小少爺若是閑得慌，不如去把西市欠我的三千兩賭債還了？”

“賭債沒有——”丁程鑫忽然從樹上一躍而下，驚飛滿地雀兒。他變戲法似的摸出個琺瑯掐絲盒子，“但這個抵債如何？”

盒蓋掀開，西域朱砂胭脂艷得像淬了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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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染紅飛檐時，虞書欣正對鏡點胭脂。

“小姐真好看?！毖诀吲踔~鏡笑道，“難怪丁少爺跑遍十二家鋪子尋這顏色。”

鏡中人指尖一頓。

院外突然傳來嘈雜聲響，隱約夾雜著“圣旨”“抄家”等字眼。虞書欣抓起披風(fēng)往外跑，卻在角門撞見渾身濕透的丁程鑫。

少年發(fā)冠歪斜，懷中緊抱著個黑漆木匣。

“拿著。”他將匣子塞進她手里，冰涼的指尖在她掌心重重一劃，“別讓人看見。”

遠處火把連成長龍，甲胄寒光刺破雨幕。虞書欣突然攥住他染血的袖口：“你去哪？”

丁程鑫回頭笑了笑，竟還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去把輸給你的糖糕錢賺回來?！?/p>

他轉(zhuǎn)身沒入雨夜，背影被火光吞噬前，虞書欣看清了匣中物——半枚虎符，和沾著血漬的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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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梆子敲過第七下，虞書欣撕碎了第三本賬冊。

“小姐！官兵把咱們府也圍了！”老管家跌跌撞撞沖進來，“說是查抄通敵證物！”

她咬破指尖在碎紙上急書數(shù)行，突然瞥見妝臺上那盒胭脂。朱砂色在燭火下妖異非常，像極了丁程鑫白日里噙著笑的眼睛。

“備車?！庇輹缹㈦僦ㄔ谝骂I(lǐng)內(nèi)里，濃郁香氣熏得丫鬟直咳嗽，“去找徐記胡餅鋪。”

馬車沖破雨簾時，她摸到袖中硬物——那枚虎符邊緣刻著細小的“程書”二字，竟是幼時他們玩鬧時刻在梨樹下的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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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陋巷深處，賣胡餅的老徐聽完暗號，突然掀開面缸。

“虞小姐請快些?！崩先诉f來粗布衣裳，低聲道，“丁少爺留了話，說您……”

“我知道?！庇輹来驍嗨瑢㈦僦凶优脑诎干?，“告訴他，這盒胭脂我當了三百兩?！?/p>

她掀開車簾最后望了一眼虞府方向，火光已映紅半邊天。

“駕！”

車輪碾過青石板，碾碎一城風(fēng)雨。車轍里混著血與胭脂，蜿蜒如朱砂寫的命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