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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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樹倒塌的根系下露出一個(gè)青銅匣子。

謝無塵拂去匣上泥土，看見蓋面陰刻著九盞燈——其中四盞已經(jīng)被打翻，燈油在青銅表面凝固成血痂般的痕跡。匣鎖處有個(gè)梅花形狀的凹槽，大小與沈寒燈心口的琉璃片完全一致。

"別開。"

沈寒燈扶著門框劇烈咳嗽，指縫間漏出的金絲落在地上，竟像活物般向青銅匣蠕動(dòng)。

"那是......"他又咳出一塊帶血的琉璃，"......我的'遺物'。"

謝無塵將匣子放在院中石桌上，霜紋從指尖蔓延至匣面。青銅表面立刻浮現(xiàn)出細(xì)小的裂紋，縫隙里滲出金紅色霧氣，在空中凝成幾行字：

"第四世：他用絕情劍刺穿我時(shí)，眼里有淚"

"第五世：他問疼不疼，我說不疼"

霧氣突然被風(fēng)吹散。沈寒燈不知何時(shí)來到石桌前，掌心按在匣蓋上，新咳出的血正順著指縫滲入梅花凹槽。

"別看這些。"他聲音啞得厲害，"看了會(huì)......"

匣蓋突然彈開一道縫隙，一縷黑發(fā)飄出來——發(fā)絲雪白，尾端系著根紅線，正是沈寒燈現(xiàn)在的發(fā)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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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窟的溫度比昨日更低。

謝無塵站在第七具冰棺前，棺中空無一物，唯有棺底刻著首詩：

"七世輪回七世哀，一身殘燈一身骸"

"莫道故人心易變，往生崖下鎖魂來"

字跡與第一世冰棺中的詩如出一轍。

"她偷走的不只是記憶。"沈寒燈撫過詩句，指尖結(jié)出細(xì)小的冰晶，"還有......"

冰棺突然劇烈震動(dòng)，棺底的刻痕滲出金紅色液體，在空中凝成個(gè)模糊的人形——赫然是年輕些的沈寒燈，眉心插著柄霜紋短劍。

"......還有我們死亡時(shí)的'痛'。"

人影消散后，冰棺"咔"地裂成兩半。謝無塵彎腰拾起棺底的東西——半枚銅錢，邊緣沾著干涸的血跡。

銅錢上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但還能辨認(rèn)出"紅塵"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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藥爐上的水開了第三次。

沈寒燈拆開繃帶，心口的琉璃片又?jǐn)U大了些，現(xiàn)在能清晰看見燈焰中有個(gè)小小的人影——正是他自己，閉目盤膝而坐。

"她在收集'死去的沈寒燈'。"他將銅錢丟進(jìn)火爐，"每得到一個(gè)，就更接近'完整'。"

火焰躥起一人多高，映出墻上那些"正"字刻痕。謝無塵忽然發(fā)現(xiàn)，最新的一道旁邊多了個(gè)小字："十"。

"十世？"

沈寒燈往藥鍋里撒了把金粉："不，是第十人。"

藥湯沸騰的蒸汽在空中凝成畫面：十個(gè)身著各色衣袍的年輕人圍坐在往生崖邊，中央跪著個(gè)被鎖鏈貫穿的緋衣女子。

"初代守墓人不是九個(gè)。"沈寒燈攪動(dòng)藥湯，"是十個(gè)。"

蒸汽變幻，顯出緋衣女子的真容——右眼琥珀，左眼銀白，與現(xiàn)在的紅塵閣主一模一樣。

"她背叛了誓言，所以被抽出魂魄煉成千面琉璃。"沈寒燈盛了碗藥推給謝無塵，"但現(xiàn)在......"

藥湯表面浮著的油膜突然顯現(xiàn)文字：

"她想要回自己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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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shí)的更聲剛過，謝無塵在經(jīng)閣發(fā)現(xiàn)了被撕毀的書頁。

殘頁夾在《輪回禁術(shù)》的扉頁里，上面畫著十個(gè)小人圍著一盞燈，其中九個(gè)心口插著劍，最后一個(gè)雙手捧心。圖旁批注：

"九死一生，十世成仁"

墨跡很新，像是近日所寫。謝無塵翻到背面，發(fā)現(xiàn)幾行潦草小字：

"絕情劍需要十世血祭才能圓滿"

"她偷走前八世的死亡，就為取代第十世的我"

"小心銅錢——"

最后半句被血污遮蓋。謝無塵將殘頁湊近燈焰，隱約辨出"禁步"二字。

窗外突然傳來銅錢落地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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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崖的霧里站著個(gè)人影。

紅塵閣主的綠燈懸在腰間，照亮她手中把玩的物件——一串銅錢禁步，但原本缺失的三枚已經(jīng)補(bǔ)全。新銅錢上分別刻著"四"、"五"、"七"，正是她偷走的三世記憶。

"來得正好。"她晃了晃禁步，"還差兩枚，就能拼回完整的'沈寒燈'了。"

謝無塵的劍已出鞘，霜紋在刃口流轉(zhuǎn)："你不是想要絕情劍？"

"我要的是'圓滿'。"她右眼完全變成琥珀色，"十世守墓人的魂魄，加上絕情劍的宿主......"

禁步突然發(fā)出刺目的光，三枚銅錢脫離絲線浮到空中，每枚都映出個(gè)瀕死的沈寒燈。

"......就能煉成真正的'永生燈'。"

謝無塵感到袖中的青銅匣突然發(fā)燙。匣蓋彈開的剎那，四道金光射出，與銅錢糾纏在一起——

是匣中保存的四世記憶！

紅塵閣主大笑："多謝——"

笑聲戛然而止。

沈寒燈不知何時(shí)出現(xiàn)在她身后，手中梅枝貫穿她心口。枝頭綻開的不是花，而是片銀白的霜紋。

"你忘了。"他嘴角溢出血絲，"這一世......我還沒死。"

梅枝突然暴長，將她釘在往生崖的石碑上。石碑顯現(xiàn)出被歲月磨蝕的字跡：

"第十世：他終于學(xué)會(huì)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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