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隕落星光
消毒水的氣味混著中藥的苦澀,在病房里凝滯成粘稠的霧。林昭雪蜷縮在雪白的床單間,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死死摳住病床的金屬欄桿。電視屏幕里,乒乓球在墨綠色的球臺上跳躍,劃出銀亮的弧線,觀眾席的聲浪仿佛要沖破屏幕,而她只能隔著冰冷的玻璃,感受著那片熾熱賽場的余溫。
這是東京奧運會乒乓球男單決賽的直播,王楚欽正與對手展開鏖戰(zhàn)。他額前的碎發(fā)被汗水浸濕,隨著每一次揮拍劇烈晃動,專注的眼神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礙。林昭雪的目光緊緊追隨著他的身影,呼吸也隨著比賽的節(jié)奏起伏。她的床頭柜上,擺滿了各種藥瓶和檢測報告,而在最顯眼的位置,貼著一張王楚欽的海報——那是她偷偷用零花錢買的,海報上的他穿著紅色國家隊隊服,手握球拍,嘴角帶著自信的微笑。
“9比8!王楚欽率先拿到局點!”解說員激昂的聲音在病房里回蕩。林昭雪感覺自己的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疼痛順著血管蔓延到全身。她強忍著不適,撐起身子,想要離電視更近一些。氧氣面罩隨著她急促的呼吸輕輕起伏,發(fā)出微弱的“簌簌”聲。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十二歲那年,她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乒乓球比賽,就被這項運動深深吸引。小小的銀球在球臺上跳躍,選手們敏捷的身姿和精湛的技藝,在她心中種下了一顆向往的種子。而當她看到王楚欽的比賽時,那份熱愛更是不可收拾地瘋長。她開始收集關于他的一切,看他的每一場比賽錄像,模仿他的動作在紙上畫畫,甚至偷偷用壓歲錢買了一副乒乓球拍,在自家的墻壁上練習發(fā)球。
然而,命運卻給了她沉重的一擊。十三歲那年,她被確診為先天性心臟病。從那以后,醫(yī)院成了她的第二個家,病房的天花板成了她最熟悉的風景。她再也不能像其他孩子一樣奔跑、跳躍,甚至連簡單的爬樓梯都會讓她氣喘吁吁。但即便如此,每當有乒乓球比賽,她都會準時守在電視前,仿佛這樣就能觸摸到那個遙不可及的世界。
“10比8!王楚欽再得一分,冠軍點!”解說員的聲音幾乎要喊破天際。林昭雪的手心沁出冷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快得離譜,仿佛下一秒就要沖破胸腔。王楚欽站在球臺前,眼神堅定而冷靜,他輕輕擦拭了一下額頭的汗水,然后拿起球拍,準備發(fā)球。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固了。林昭雪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心中默默祈禱。她多想親自站在賽場上,感受那種熱血沸騰的感覺;多想像王楚欽一樣,在賽場上揮灑汗水,為了夢想奮力拼搏。但她知道,這些都只能是永遠無法實現(xiàn)的夢。
“啪!”球拍擊球的聲音清脆悅耳。乒乓球如離弦之箭般飛向對方球臺,對手倉促回球,卻沒能過網(wǎng)。全場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王楚欽高舉雙臂,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林昭雪的淚水奪眶而出,模糊了她的視線。她為他的勝利感到開心,同時也為自己感到悲哀。為什么命運如此不公?為什么她只能被困在這方寸之間,看著別人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
劇烈的疼痛突然襲來,如洶涌的潮水將她淹沒。林昭雪痛苦地捂住胸口,氧氣面罩滑落,她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卻依然感覺呼吸困難。心電監(jiān)護儀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紅色的數(shù)字在屏幕上瘋狂跳動。護士們匆匆跑進病房,推著搶救車,大聲喊著各種指令。
林昭雪的意識漸漸模糊,她的視線開始變得灰暗。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伸手抓住了床頭柜上的王楚欽海報。她多想告訴他,是他的堅持和拼搏,給了她在病痛中堅持下去的勇氣;多想告訴他,雖然她從未見過他,但他早已成為了她生命中最耀眼的光。
“心跳停止!準備電擊除顫!”醫(yī)生的聲音仿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林昭雪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仿佛要飄起來。她看到了一片明亮的光,在光的盡頭,有一個熟悉的身影,穿著紅色的運動服,正揮舞著球拍向她微笑。那是王楚欽,他在向她招手,仿佛在說:“來吧,這里沒有病痛,只有夢想和希望?!?/p>
林昭雪的嘴角微微上揚,帶著對夢想的眷戀和對未來的遺憾,永遠地閉上了眼睛。病房里,搶救仍在繼續(xù),但她已經(jīng)感受不到任何痛苦。她的手中,依然緊緊握著那張王楚欽的海報,海報上的人,依然在燦爛地笑著,仿佛在為她送行。而在病房外,東京奧運會的賽場上,歡呼聲依舊此起彼伏,仿佛在訴說著夢想的力量和生命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