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整理傅明深的領帶,銀灰色絲綢在指尖流轉(zhuǎn),帶著淡淡的雪松香。他站在落地鏡前,側(cè)臉冷峻如刀刻,喉結(jié)卻在我碰到他鎖骨時輕輕顫動?!靶∷?,你真的要走?”他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得不像那個叱咤商界的傅總。
窗外的梧桐樹沙沙作響,金黃的葉子落在他書房的波斯地毯上。三年前我初到傅家老宅,也是這樣的深秋。那時傅明深剛失去未婚妻,整個人像座冰雕,而我作為家庭教師走進他的生活,帶著滿腔孤勇和不切實際的幻想。
“大小姐在等你。”我后退半步,將袖扣放進他西裝口袋。珍珠母貝的光澤映出他眼底的猶豫,就像三個月前那個雨夜,他渾身濕透沖進我的閣樓,把我抵在墻上吻得發(fā)顫。第二天卻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照常去機場接蘇晚晴回國。
蘇晚晴是傅明深的白月光,留學七年歸來,穿著鵝黃色連衣裙站在玄關,發(fā)梢還沾著巴黎的陽光。我看著傅明深的眼神重新有了溫度,看著他小心翼翼地為她披上羊絨披肩,突然想起自己藏在枕頭下的機票——那是去云南支教的單程票,原本打算等合同到期就走。
婚禮籌備得很快。蘇晚晴總愛拉著我去試婚紗,她的手指纖長白皙,戴著傅明深送的鴿子蛋鉆戒,在婚紗店的燈光下晃得人睜不開眼?!靶∷?,你說我選緞面還是蕾絲?”她歪著頭問我,發(fā)間的鈴蘭香和傅明深書房里的熏香重疊,我笑著說:“都好看,你們天生一對。”
此刻婚禮進行曲在大廳響起,我站在賓客席最后一排,看著蘇晚晴挽著傅明深的手臂走過紅毯。她的裙擺掃過我的腳尖,帶來熟悉的鈴蘭香。神父問“你是否愿意”時,傅明深突然轉(zhuǎn)頭看向我,那雙曾在深夜里溫柔凝視我的眼睛,此刻盛滿了復雜的情緒。
我悄悄退出禮堂,行李箱早已寄存在酒店前臺。手機震動,是傅明深發(fā)來的消息:“等我?!蔽覄h除對話框,將手機調(diào)成飛行模式。門外的銀杏葉簌簌飄落,落在我樸素的棉布裙上。遠處傳來孩童的嬉笑,是附近幼兒園放學了,幾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追著氣球跑過。
機場廣播響起登機提示時,我收到蘇晚晴的短信:“謝謝你成全?!蔽彝巴鉂u漸變小的城市,想起那個暴雨夜,傅明深渾身濕透地站在我門前,說:“小穗,我好像喜歡上你了?!笨商炝梁?,他還是去了機場,接回他等了七年的姑娘。
飛機穿越云層時,我翻開日記本。最后一頁寫著:“有些喜歡像候鳥,終要飛向?qū)儆谒拇禾臁!痹颇仙絽^(qū)的孩子們在等我,那里的星空會記得,有個女孩曾在繁華都市的角落,藏起自己的心事,種下一顆關于成全的種子。
落地昆明時,山間的風裹著泥土的氣息撲面而來。手機重新開機,跳出九十九條未讀消息。我只點開傅明深的最后一條:“保重?!眲h去所有對話,我背著帆布包走向接我的面包車。后視鏡里,夕陽把云層染成玫瑰色,就像蘇晚晴婚紗上的珍珠,在記憶里閃著溫柔的光。
村口的孩子們遠遠看見我,揮舞著野花跑來?!靶∷肜蠋?!”他們的聲音清脆如鈴。我笑著迎上去,把所有關于傅明深的回憶,連同那枚偷偷收藏的袖扣,都留在了南飛的云端。山風掠過發(fā)梢,帶來遠處野薔薇的清香,原來有些故事,停在最美好的章節(jié),就是最好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