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舊時黃沙

黃昏的光影斜斜地撲在龍門鎮(zhèn)的老街上，帶著一股子被烈日炙烤了一天的干熱，連風(fēng)都像是被吸干了水分似的，吹過街角時只揚起一陣細碎的黃沙。龍門鎮(zhèn)的捕頭陳勝站在鎮(zhèn)子口那棵老槐樹下，眼睛瞇成一條縫，審視著那個緩緩走來的身影。

那是一個很像本地人的外鄉(xiāng)人。說“很像”是因為他穿的衣服是鎮(zhèn)上最常見的粗布短衫，頭上包著一條青色頭巾，走起路來步子不快不慢，甚至連肩上扛著的那把鋤頭都像是從鎮(zhèn)子?xùn)|頭老王家借來的一樣。

但陳勝的直覺告訴他，這個自稱路過此地，想找個地方落腳歇息的年輕人絕不是什么尋常的趕路人。也許是他眼神里偶爾閃過的那一絲與周圍環(huán)境格格不入的銳利，也許是他在與人交談時那種恰到好處的疏離感，又或許是他嘴角邊總是掛著的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讓陳勝看著他，總覺得像是在看一個偽裝得極好的獵人，隨時準(zhǔn)備露出獠牙。

眼看著那人已經(jīng)走到近前，準(zhǔn)備向街上走去，陳勝終于開口了，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子不容置疑的威嚴：“站??！”

那人果然停下了腳步，轉(zhuǎn)過頭來，臉上依然帶著那抹淡笑，問道：“官爺有何吩咐？”

陳勝走上前去，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問道：“你從哪里來？到龍門鎮(zhèn)做什么？”

那人微微躬身，答道：“在下姓林，單名一個遠字。從東邊來，想去西邊。路過龍門鎮(zhèn)，天色已晚，想找個客棧歇腳。”

“東邊？東邊可是荒漠，可有什么人煙？”陳勝追問。

“荒漠里也有綠洲，綠洲里也有人家?！绷诌h答得滴水不漏。

陳勝還想再問，卻聽到街上傳來一陣嘈雜聲，原來是鎮(zhèn)子西頭張屠戶家又在鬧事。陳勝皺了皺眉，看了一眼林遠，說道：“罷了，你自去吧。記著，在龍門鎮(zhèn)，安分守己?！?/p>

林遠再次躬身，說了聲“多謝官爺”，然后便邁步走進了龍門鎮(zhèn)。陳勝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是哪里不對。他搖了搖頭，轉(zhuǎn)身處理張屠戶家的鬧事去了。

林遠在龍門鎮(zhèn)找了家最不起眼的客棧住了下來。房間很小，只有一張床，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但他似乎并不在意，放下鋤頭，便坐在椅子上，靜靜地觀察著窗外。

龍門鎮(zhèn)是個邊陲小鎮(zhèn)，地理位置特殊，三面臨山，一面朝著荒漠。鎮(zhèn)上的人大多是靠給過往商隊提供補給為生。這里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

林遠住下的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門來了。來的是個留著山羊胡子的中年男人，自稱是鎮(zhèn)上的保長。他帶著兩個鎮(zhèn)丁，一進門就大聲嚷嚷著要查驗戶籍。

林遠不慌不忙地拿出一張皺巴巴的路引，遞給保長。保長接過路引，仔細看了看，又抬頭看了看林遠，眼中閃過一絲疑惑。路引是真的，上面寫著林遠的名字，籍貫是千里之外的一個小縣城，職業(yè)是行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