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熹時，司理理睜開了眼睛。

她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頰，指尖觸到的肌膚柔軟光滑，與往日并無不同。但銅鏡中映出的，卻是另一張臉——范若若清麗溫婉的容顏。司理理輕輕勾起唇角，鏡中人便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淺笑，連眼角細微的弧度都與真正的范若若分毫不差。

"范小姐，該起身了。"門外傳來丫鬟恭敬的呼喚。

"知道了。"她應(yīng)道，聲音溫婉柔和，連語調(diào)都與范若若平日一般無二。

推開窗欞，晨風裹挾著初秋的涼意拂面而來。司理理深深吸了口氣，將醉仙居慣用的熏香氣息徹底從肺腑中驅(qū)散。從現(xiàn)在起，她不再是那個風情萬種的花魁，而是范府的大小姐，范閑最疼愛的妹妹。

"小姐今日要去給老爺請安嗎？"丫鬟一邊為她梳發(fā)一邊問道。

司理理從妝奩中取出一支素雅的玉簪："自然要去。哥哥近日忙于公務(wù)，我該多陪陪父親。"她停頓片刻，狀似隨意地問道："哥哥昨夜可曾回府？"

"公子寅時才回來，現(xiàn)下怕是還在歇息。"

銅鏡中，司理理看到自己眼中閃過一絲暗芒。范閑深夜歸府，必是去了鑒查院。陳萍萍那條老狗，怕是已經(jīng)開始布局了。

梳妝完畢，她起身時衣袖拂過妝臺，一枚黑玉棋子無聲落入掌心。這是昨夜與范閑對弈時，她悄悄藏起的一枚。棋子冰涼沁骨，仿佛還殘留著那人指尖的溫度。

范府的書房位于東廂，推開雕花木門的瞬間，司理理就察覺到了異樣。看似整齊的書架上，《詩經(jīng)》的位置被人動過——書脊微微凸出，與其他書籍不在一條線上。

她緩步上前，指尖剛觸及書脊，忽然聽到身后傳來極輕的腳步聲。

"若若今日起得真早。"

范閑的聲音帶著晨起特有的慵懶，卻讓司理理后背瞬間繃緊。她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轉(zhuǎn)身時已換上溫婉的笑容："哥哥怎么不多睡會兒？"

"聽說你來了書房，就過來看看。"范閑倚在門邊，晨光為他鍍上一層金邊，卻照不進他深邃的眼眸，"在找什么？"

司理理心跳微快，面上卻不顯："前日借了父親的《詩經(jīng)》來讀，今日特地來還。"她說著，從袖中取出一冊書卷，"正好看到哥哥這里也有一本，想比對下版本。"

范閑緩步走近，身上帶著淡淡的沉水香氣息。他伸手接過書冊，指尖若有似無地擦過她的手腕："城南醉仙居后巷的夜曇開了，若若可想去看看？"

司理理瞳孔微縮。醉仙居后巷根本沒有什么夜曇，這是試探！她維持著平靜的表情："哥哥說笑了，我近日都在研讀醫(yī)書，哪有時間去賞花。"

"是嗎？"范閑忽然抬手，從她發(fā)間取下一片極小的花瓣，"那這是什么？"

司理理看著那片淡紫色的花瓣，血液幾乎凝固。這是醉仙居特有的夜曇，昨夜她更衣時竟未發(fā)現(xiàn)沾在了發(fā)間。

"昨日去城南采藥......"她話未說完，忽見范閑眼神一變。

"若若從來不會去城南采藥。"范閑的聲音驟然冷了下來，"她最討厭那片藥田的氣味。"

空氣瞬間凝滯。司理理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背攀升，她知道偽裝已經(jīng)被識破了。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院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范閑皺眉轉(zhuǎn)身的瞬間，司理理袖中的毒針已經(jīng)滑入掌心。然而還未等她動作，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在她身后。

"你不是若若。"

冰冷的鐵釬抵上后頸，司理理渾身僵硬。五竹的聲音毫無波瀾，卻比任何利刃都要致命。

"五竹叔！"范閑驚呼，"別傷她！"

司理理抓住這瞬息的機會，猛地后仰避開鐵釬，同時三枚毒針朝著不同方向激射而出。她撞開窗欞躍出書房，聽到身后傳來五竹輕松避開暗器的風聲。

秋日的陽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司理理在落地的瞬間翻滾卸力，袖中暗藏的煙霧彈隨即炸開。濃煙中，她聽到范閑的怒吼和五竹急速逼近的腳步聲。

"系統(tǒng)！"她在心中急呼，"啟動緊急傳送！"

眼前的世界突然扭曲，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知覺。最后的意識里，她仿佛聽到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傳送目的地——慶國皇宮。"

當視線再次清晰時，司理理發(fā)現(xiàn)自己跪在一座昏暗的宮殿內(nèi)。膝蓋下的金磚冰涼刺骨，空氣中彌漫著龍涎香與墨汁混合的氣息。

"你來了。"

蒼老而威嚴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司理理緩緩抬頭，看到慶帝披著明黃色的常服，正執(zhí)筆批閱奏折。他甚至連頭都沒抬，仿佛早已知曉她的到來。

"罪女參見陛下。"司理理伏地行禮，額頭抵在冰冷的地磚上。

慶帝終于放下朱筆，目光如實質(zhì)般壓在她身上："北齊的諜子，范閑的紅顏，現(xiàn)在又扮作朕的兒媳......"他輕笑一聲，"司理理，你倒是很忙。"

司理理保持跪姿，聲音卻異常平穩(wěn)："罪女愿為陛下效犬馬之勞。"

"哦？"慶帝饒有興趣地挑眉，"你能為朕做什么？"

"罪女知曉北齊在慶國的全部暗線，愿助陛下一網(wǎng)打盡。"

慶帝突然大笑起來，笑聲在空曠的殿內(nèi)回蕩："好一個狠心的女子。為了活命，連故國都能出賣。"他站起身，緩步走到司理理面前，"起來吧，讓朕好好看看你。"

司理理起身時，不著痕跡地掃視四周。這是一間偏殿，陳設(shè)簡單卻處處透著威嚴。最引人注目的是角落里的棋盤，上面的棋局赫然是她昨夜與范閑對弈的殘局。

"會下棋嗎？"慶帝突然問道。

"略懂一二。"

"陪朕下一局。"慶帝已經(jīng)走向棋盤，"贏了，朕許你活。輸了......"

他沒說完，但司理理明白言下之意。她緩步上前，看到棋盤旁放著兩個棋罐——黑玉與白玉制成的棋子，在燭光下泛著冰冷的光澤。

"陛下先請。"她恭敬道。

慶帝執(zhí)黑先行，落子的聲音在寂靜的殿內(nèi)格外清脆。司理理注意到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茍，卻有一道陳年的傷疤橫貫手背。

棋局漸酣，慶帝忽然開口："你的棋路，很像一個人。"

司理理執(zhí)白子的手微微一頓："不知陛下說的是誰？"

"葉輕眉。"慶帝的目光穿透棋局，仿佛看向遙遠的過去，"她也喜歡用這招'棄子攻心'。"

白子懸在指尖，司理理感到一陣莫名的寒意。她強迫自己落子如常："罪女不敢與葉前輩相提并論。"

慶帝突然笑了："你知道嗎？當年她與朕對弈時，也曾說過同樣的話。"他落下一子，吃掉司理理一片白棋，"后來她輸了，輸?shù)靡粩⊥康亍?

司理理感到后背滲出冷汗。這不是簡單的棋局，而是慶帝在借棋喻事。她深吸一口氣，忽然改變棋路，一記險招直取中腹。

"陛下，您漏算了一步。"

白子落下，黑棋大龍頓時陷入絕境。慶帝盯著棋盤看了許久，突然放聲大笑："好！好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拍案而起："三日后，翰林院會有個女官的缺，你就去吧。"

司理理正要謝恩，卻見慶帝從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隨手扔進一旁的炭盆?；鹕嗨查g吞噬信紙，但在那驚鴻一瞥間，司理理還是認出了陳萍萍的字跡。

原來這一切，都在慶帝的掌控之中。

"罪女謝陛下恩典。"她深深叩首，心中卻已掀起驚濤駭浪。

走出宮殿時，天已近黃昏。夕陽將宮墻染成血色，司理理站在長長的甬道上，聽到系統(tǒng)冰冷的提示音："任務(wù)完成度50%，慶帝興趣度+70%，警告！他對宿主的殺意同步+60%！"

她攏了攏衣袖，摸到那枚偷藏的黑玉棋子。棋子冰涼的溫度讓她想起范閑的眼神——那里面除了憤怒，似乎還有一絲她讀不懂的情緒。

宮門在身后緩緩關(guān)閉，發(fā)出沉重的悶響。司理理知道，從此刻起，她將步入一個比北齊諜網(wǎng)更加危險的棋局。而這一次，她連自己是不是棋子都難以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