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事讓我的編輯工作進(jìn)行的格外順利，然而那間名為【造夢】的咖啡店，卻像一粒種子，悄然在我心間生根發(fā)芽。

暮色自天際線漫溯而來，夕陽像一枚熟透的柿子，軟塌塌地懸在天邊。

拖著疲憊的身體穿過小巷，抬頭卻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站在咖啡店門口——本來沒想往這邊走的。

“小記者，又來啦?！?/p>

剛推開門，熟悉的前臺便笑著開口，輕輕把一杯飲品放在吧臺:“特地為你準(zhǔn)備的，今天的特調(diào)哦?！?/p>

“你怎么知道我會來。”

前臺笑笑并沒有回答，只是伸出纖細(xì)的手指，在杯旁的小瓷盤上擺了一朵嫩黃的萱草花。

“這杯叫什么？”

“萱堂溫語?！?/p>

萱堂……不是代指母親嗎。

我看了看眼前這杯和白咖啡并無二異的飲品，半信半疑看了看前臺。

“不會用普通咖啡糊弄我吧？”

“生意人從不做這種事。”

和昨天一樣，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后，周圍的場景發(fā)生了變化。

這似乎是棟很老式的四合院，西廂房的支摘窗還半敞著，雨絲斜斜地切進(jìn)來。

我的視角似乎正躺在雕花木床上。隨著"吱呀"一聲，房門被推開。女人邁步走進(jìn)房間，絳紅色襟襖上金線繡的牡丹微微發(fā)亮，袖口露出一截雪白的杭綢中衣——那是特意留著給孩子拭淚用的。

“還有些發(fā)熱呢。”女人坐在床沿，溫柔的牽起“我”的手。

“娘……”視角主人微弱的開口，聽聲音大抵是年齡很小的男孩子。

視線忽然翻轉(zhuǎn)，我被擁入一個帶著淡淡檀香的懷抱。婦人纖細(xì)的手指穿梭在男孩蓬亂的發(fā)間，哼唱的搖籃曲像一泓溫水，緩緩漫過心頭?！澳镌谶@兒呢……”

在溫柔的晃動中，視線漸漸模糊，男孩似乎在這安心的懷抱里沉入了夢鄉(xiāng)。

視角再次清晰。這一次出現(xiàn)在廂房的窗口，似乎是以一種偷窺的方式向內(nèi)望著。

屋內(nèi)一片狼藉——梳妝臺的銅鏡碎裂成蛛網(wǎng)，瓷杯的殘片散落一地，如同這場婚姻最后的體面，被摔得粉碎。女人的發(fā)髻早已松散，幾縷青絲黏在淚痕斑駁的臉頰上，她死死攥著床帳，聲音嘶啞而顫抖:“徐正家！你和那野種生的孩子，你可曾正眼瞧過一次？你哪天不是在酒館賭場，就是在煙館里泡著？！你這輩子……可曾干過一件人事？！”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截斷了她的控訴。女人踉蹌著捂住臉，不可置信的看著男人。

“沖喜進(jìn)門的，也配談家規(guī)？”男人慢條斯理地摩挲著翡翠扳指，從鼻孔里噴出兩道青煙，“她好歹給徐家續(xù)了香火，你呢？連個賠錢貨都生不出來?！?/p>

女人抿了抿嘴，似乎在強忍心中的苦澀，扭頭向門外走去。

“你走啊，離開了徐家你就再也別回來！”

視角轉(zhuǎn)動，似乎想追上離開的女人，但又被一只大手和男人嚴(yán)厲的呵斥拉回了屋里。

意識聚攏起來，我又回到了咖啡店。

“感覺怎么樣？”

“不怎么樣……”我輕嘆了口氣，看向店長，那人依舊微笑著，像昨天一樣遞給我一張地圖以及視角主人未出現(xiàn)的名字——徐邵。

地圖的終點是一棟偏僻的二層小洋樓。

按響門鈴后，開門的男人穿著寬松的家居服，長發(fā)隨意地夾在腦后，露出疲憊卻清秀的眉眼。

“徐邵先生嗎？”

男人遲疑的點點頭，我則表明了本次采訪的目的。

“進(jìn)來聊吧。”

屋內(nèi)歐式風(fēng)格的裝潢與中式收藏品奇妙地交融著，那些青瓷花瓶、檀木屏風(fēng)，都在先前的“視角”中似曾相識。我在天鵝絨沙發(fā)上落座，趁他沏茶的間隙打量四周——水晶煙灰缸里堆滿煙蒂，垃圾桶散落著幾個空酒罐，黑色的小貓坐在沙發(fā)一頭梳理著毛發(fā)，腳下是一件看起來昂貴的西服外套。

男人端來了茶，上好的茶葉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氣。

“徐邵先生現(xiàn)在在哪里工作？”

男人微笑著抬頭看著我:“不起眼的小公司啦，是討債人?！?/p>

“那應(yīng)該叫徐老板嘍？”

天色漸晚下來，是時候該干點正事了。我從包中拿出包裹好的禮物:“徐老板有什么愿望嗎？”

男人沉默了一會，緩緩開口:“我想……和我母親道個歉?！?/p>

我看著他顫抖的睫毛投下的陰影，想起夢中的女人。

“家人里，我想我更喜歡我母親。但是她離開家是因為父親的陋習(xí)。我開始討厭父親，我告訴自己，不能變得和他一樣，但是現(xiàn)在……”男人苦笑著看向桌子，又默默低下頭:“我好像連他都不如了。”

月光從云隙間漏下，如銀紗般浮動在青石巷弄里。

歸途上，月光如紗，輕輕覆在巷弄的青石板上。夜風(fēng)送來遙遠(yuǎn)的耳語，恍惚間又聽見那個女人溫柔的聲音：“好孩子，娘不怪你。只盼你能活得痛快，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樣?！?/p>

“萱堂溫語。”

我鄭重的寫下這幾個字，腦中滿是夢中女人溫柔的笑臉。

“徐老板，失禮問一下，您的母親是……”

“林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