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滿天

1.

許棲生病了，胃癌晚期。

她剛剛從醫(yī)院出來，手上拿著檢查報告。無意抬頭看向天空，慰藍色的天空如果湖面一樣深邃，清澈。

是啊，這個世界絢爛多彩，而許棲的人生只?；疑恕?/p>

這幾天，許棲常常想，既然人終要痛苦的離開這個世界，那活著的意義是什么。

躺在床上刷朋友圈，看到很多朋友都在分享日常開心的事，交了男朋友呀，生日了什么的。

刷著刷著停頓在了一個高中同學發(fā)的朋友圈，想起來，她是許棲高中時的閨蜜，最好的朋友。但畢業(yè)后，她們很少聯系，感情也就淡了。

許棲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流下了眼淚，淚水打在枕頭上。

以前很多的朋友，現在都基本很久沒有聯系過了。

關上手機，許棲抬頭看向天花板時，注意到窗外飛來一只鳥。許棲透過窗戶看著他，它停頓在窗窗戶外面。它好像發(fā)現她在看它，然后飛走了。

它可能來去很匆忙，只停頓了一會就離開。也可能，在許棲刷手機的時候，它就一直在那了，她看向它，它才離開。

許棲閉上眼睛，聽著歌就這樣睡著了。

再次睜開眼睛，已經是晚上了。窗外下起了大雨，我聽著雨聲，不知道為什么，有一種窒息感。許棲很奇怪，以前她很喜歡聽雨聲睡覺，感覺很安心。

許棲剛起身，又睡下?，F在的心情很差，不想起來。

睡到第二天，許棲一睜開眼睛，好像看到了她的父親，他說，“怎么現在才醒，都中午了?！?/p>

她笑了，從床上起來。

頓了一下。

父親的身影消失了。

對啊，她的父親早就去世了，再也不會有人催她起床了。

“滴?！?/p>

許棲的電話鈴聲響了，拿起手機接通電話。

“喂?！?/p>

是媽媽。

電話那頭的媽媽好像很生氣，“死丫頭，你怎么回事，打了這么多電話都不接！我還以為你死了呢，快回趟家，有重要的事。”

？

許棲有些疑惑，媽媽已經很久沒有讓她回家了，她討厭我，喜歡弟弟。

許棲回應，“好?！?/p>

雖然不知道是什么事，奾也沒多問，怕媽媽生氣。

就這樣，許棲回到了老家。

“咚咚，咚?！蔽仪昧饲瞄T，沒有人回應。

許棲打電話給媽媽，她說她買了套新房子，沒有住在老家。她將位置發(fā)給我，讓許棲去找她。

按照定位，許棲來到了小區(qū)，找到了媽媽和弟弟住的那間房。

這次敲門后，終于有人回應她了。

“來了?！?/p>

開門的是弟弟，他看是許棲來了，笑著迎接。

“媽，我來了?！?/p>

媽媽聽到許棲的聲音，平淡的說，“好?！?/p>

她讓許棲先坐在沙發(fā)上，等她燒完飯一起吃。

許棲坐在沙發(fā)上，弟弟拿著筆記本不知道在寫些什么。她問，“小南，你最近怎么樣，要高考了吧，加油哦?！?/p>

弟弟將手上的筆記本合上，轉頭看著許棲許久，眼角微微有些泛紅，他說，“是啊，要高考了，開始復習了。”

弟弟又翻開筆記本，寫著什么。

“姐姐，你好久沒回來了?！?/p>

許棲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許棲讀完高中后就離開了A城，已經很久沒有回來了，說實話，開門那會，她都有些沒認出來她的弟弟。

又想到高考那會，許棲和媽媽大吵了一架，一氣之下她跟媽媽說，高考完后無論考沒考上大學，她都不會在這里生活。

媽媽聽后很生氣，說她不管許棲在不在A城生活，每個月都要打錢到她賬上。

許棲沒有回應她，她直接一巴掌甩在許梄臉上，說生她養(yǎng)她這么多年，算是養(yǎng)了個白眼狼。

回憶到這些，許棲的眼淚不知覺的落在大腿上。趁弟弟沒發(fā)現，她趕忙擦干了眼淚。

“飯好了，你們兩個快來吃飯。”

這明明是以前很熟悉的話，現在聽卻很陌生。

她們坐在餐桌上，媽媽看許棲眼神飄忽不定。她問，“媽，什么急事？”

媽媽看著許棲愣了一下，說，“王姨給你介紹了幾個相親對象，你明天去看看。”

？……

許棲不知道說些什么，一開始許棲還以為是什么事呢，心里忐忑不安?，F在好了，是相親。

她一個還不知道能活多久的病人，怎么能去毀了別人的一生。

她說，“不了，我……有男朋友了。”

許棲感覺媽媽有些生氣，她又說，“你別騙我，我知道你沒有男朋友，就算有，也得分。王姨給你介紹的相親對象都挺有錢，人也好，至少能保證你下半輩子過的好點，我說出去也有面子?！?/p>

許棲沒想到媽媽會這么說，她還是和以前一樣，不在意自己的想法。

許棲回道，“抱歉媽，我不會考慮的?！?/p>

許棲說完剛想走，被媽媽叫住了，“你要去哪？給你準備好了房間，你晚上就睡這?！?/p>

沒想到媽媽買新房子，竟然也給許棲留了房間。

媽媽見許棲沒有回應，停頓了一下仍然往前走，媽媽對她吼到，“你真是要氣死我！你必須給我留在這里！你……！”

媽媽說著說著突然倒下，弟弟急道，“姐，咱媽身體本來就不好，你就別氣她了！快，把她扶去房間?！?/p>

許棲和弟弟將媽媽扶進房間，她問，“不去醫(yī)院嗎？”

弟弟答道，“不用，媽待會就會醒，她是太累了，又被氣到，所以才會突然暈倒?！?/p>

許棲點了點頭，本想借此機會離開，卻被弟弟叫住，“姐，你離開后，媽已經很久沒笑過了，今天早上聽到馬上要到了，她別提有多開心。你就隨了她的愿，至少去見見相親對象吧?！?/p>

許棲雖然有些懷疑，但她還是存有一絲僥幸心理，萬一媽媽真的沒以前那么討厭她了呢。她還是決定留下，陪媽媽幾天。

畢竟許棲的壽命真的不長了，至少不想留遺憾吧。

半個小時過去后，媽媽醒了。

媽媽睜開眼看到許棲，她問，“你不是說要回去嗎？”

許棲沒說話，靜靜的看著她。

看著她，許棲的腦海里總是會想起曾經的回憶，讀高中前美好的回憶。那時，在她記憶里，媽媽不討厭她。

不過高考那段時間里，一切都變了。

媽媽沒有顧慮許棲和弟弟的感受，和父親離婚了。當時弟弟還小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可她已經十八了。

媽媽說不要自己，把她讓給父親。

許棲很難過，媽媽怎么可以直接毫不猶豫把她甩給父親。最終，許棲跟父親，弟弟跟媽媽。

沒兩天，父親突然車禍去世了。媽媽接許棲回了老家。她讓我專心高考，許棲問，“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她說，“你爸爸沒了，你難道想一個人自力更生？我可要好好培養(yǎng)你，別像你那個沒出息的爸爸一個樣?！?/p>

聽到這句話，許棲怒了，“我不許你這么說爸爸，就算他沒出息，他至少有情有義！他至少愿意養(yǎng)我！”

“棲兒?！?/p>

許棲的意識被媽媽的一句“棲兒”拉了回來，她愣了一下，看著媽媽問道，“你叫我什么？”

“棲兒。”

棲兒是媽媽給許棲取的小名，小時候她天天這么叫，不過那次吵架后，就再也沒有叫過了。

許棲不知道媽媽是不是還愛著我，但都已經無所謂了。她的生命隨時隨刻都會被奪去，所以并不在意自己和她之間有沒有什么誤會。

許棲既希望有誤會，因為這樣就說明媽媽是愛她的，也希望沒有誤會，讓媽媽一直討厭她就好了，她就可以無牽掛的隨時離去。

“棲兒，有些事，你以后會明白的?！?/p>

許棲不明白這句話代表著什么意思，她問，“什么意思？”

她搖搖頭嘆了口氣，沒有說話。

許棲察覺到了什么，又問，“到底是什么事？是當年高考那件事有什么誤會嗎？！”

其實這些年她常常在想，要是是誤會就好了，要是把話說清楚該多好，要是媽媽還是愛她的該多好。

媽媽只是說，讓許棲留下來陪她幾天，希望她能見見相親對象，只是見見，決定在她自己。。

許棲答應了她。

媽媽竟然開始在意她自己的意愿，而不是強求，可能她是真的變了吧。

媽媽讓許棲和弟弟陪她到樓下小區(qū)走走，剛到樓下小區(qū)，許棲碰到了以前的高中同學，她最好的朋友。

“小棲！你回來了！”

許棲回應道，“夏純！好久沒見了?！?/p>

許棲一直以為我們的友誼會被時間沖淡，但她看到她很熱情，她跟我解釋，說自己的微信早就換了，當時忘記告訴她了。

媽媽見許棲和夏純聊的很開心，干脆讓她和夏純邊走邊聊，自己先回去了。

“小棲，你最近怎么樣？”

聽到夏純的問候，許棲有些繃不住了，這么多年，她一個人在別的城市生活，一個朋友也沒有，甚至昨天還查出自己胃癌晚期。

許棲哭了。

她問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許棲覺得也沒必要瞞他，便告訴她，“我得了胃癌，晚期，現在身體全身疼痛，進食困難，有時候還會嘔血。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突然沒了?！?/p>

聽到許棲的傾訴，她先是一愣，接著擠出一個笑容，“小棲，你別開玩笑了，厄運怎么會專門找上你這么好的人呢？”

是啊，厄運怎么就專門找上許棲了呢。

見許棲一臉嚴肅，淚水還在眼睛里打轉，她相信自己說的是真的了。

夏純有些想哭，于是抱著許棲，悶在她的懷里哭。

“怎么會……為什么會得癌癥啊……”

許棲撫摸著她的背，“沒事的，生命終會走到終點，我也只是提前而已?！?/p>

“可你還這么年輕啊?！?/p>

嘟、嘟、嘟。

許棲的手機突然響了，“夏純，你等等，有人打電話給我?！?/p>

許棲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的聲音是弟弟，那邊的他好像很焦急。

“喂？”

“喂？！姐，媽又暈倒了。”

？！

許棲問，“現在情況怎么樣？！要去醫(yī)院嗎？”

弟弟嘆了口氣，“其實媽很早之前就有這樣的狀況了，但是她一直不去看，我怎么拖也拖不到她去，她平時暈倒過一會兒就會醒來，我雖然挺在意的，但她堅決不去醫(yī)院。我也沒辦法，這次無論如何還是去趟醫(yī)院吧?！?/p>

“嗯?！?/p>

掛斷電話，許棲立刻叫了救護車。

到了醫(yī)院急救，醫(yī)生說媽媽不行了。弟弟像早有預料一樣，找醫(yī)生開了死亡證明后，弟弟讓許棲先跟他回家。

到了家里，弟弟讓許棲跟他進媽媽的房間，他從床底下拿出來一個小箱子，說這是媽媽的遺物。

他讓我打開看，許棲“嗯?！绷艘宦暫蟠蜷_了箱子，映入眼簾的是自己小時候的照片。將照片全部拿出來后，她在看到的是媽媽的遺書，她打開后了。上面寫著高考那會的事，是誤會。

媽媽和父親離婚，是因為個人原因。但媽媽讓許棲跟著父親，只是因為許棲是女孩子，小時候經常被欺負，媽媽想讓我跟著父親，這樣就能接受到更高的教育，這樣就不會有人能輕易欺負她了。

許棲現在才知道，原來媽媽并不討厭自己，她只是不擅長表達。雖然有些事做的不太對，但也是出于對自己的關心?！?/p>

弟弟說，“現在你明白了吧，你離開后，她每天都在想你?！?/p>

弟弟拿出他的筆記本翻到第一頁給許棲看。短短幾個字，她卻看哭了。

姐姐離開的第一天，媽媽哭了。

……

姐姐離開都不知道第多少天，媽媽好像沒有以前那么難過，但也開心不起來。

晚上，許棲躺在媽媽給我布置好的房間里，想了好多事，也明白了好多事。

就這樣，許棲睡著了。

……

“小棲?！?/p>

　　？

許棲睜開眼睛，看著這個與眾不同的世界世界，這里只有黑白色的，很安靜沒有聲音。她站起來，看向周圍，四周沒有任何建筑物，植物包括動物。

許棲不知道這里會是什么地方，一直往前走。前面忽然出現了灰色的大海，海浪沖刷著我的腳。

眨了眨眼，這個世界變得豐富多彩了起來，絢麗的色彩沖洗著許棲的視覺，天空中突然開出一朵還沒開花的花苞，許棲看向它那一眼，它激烈瘋狂地開花。

周圍的環(huán)境竟也隨之變換，沒過一會兒，這里已經變成了花園，周圍開著一朵朵艷麗的鮮花。

不過天上這朵花是最特別的，他身上的每一片花瓣都有著很多大膽的顏色，如同藝術畫家用筆畫上去的一樣。

許棲的身后后突然傳了熟悉的喊叫聲，“棲兒?！?/p>

是媽媽。

許棲轉身看向她，她離許棲很遠，許棲毫不猶豫的跑了過去，想抓住她的手告訴她，是自己誤會了。她說沒關系，在離開前看到自己最后一面她就很高興了。

……

許棲抱住了她，她卻化成一粒粒色粉消散在自己的懷里。

“媽媽是不是離開了……”

……

再次睜開眼睛，許棲已經從現實世界醒來。她想，她這一生活的太累了，在仇恨，渴望中循環(huán)。是時候應該放下一切，過好剩下的每一天。

最終，許棲放下了一切，卻難以放下自己的弟弟。他很懂事，她怕她哪天突然走了，他一個人會成什么樣，她們一家只剩下弟弟了。

許棲還是將她的事情告訴了弟弟，并將這幾年的存款全部都給了他，應該夠他讀完大學了。

許棲也只能幫他這么多。

許棲準備去旅游，臨走前和弟弟說，讓他好好高考，不要擔心自己，更不要被情緒牽著走。

他說，“好，姐姐你去吧，說不定旅游之后你就好了呢？”

許棲看著他，有點想流淚，最終還是忍住了。她這一次去旅游，可能是最后一次了吧。

旅行的中途，許棲看到了和夢里相似的場景，一片大海，只不過這片海是有顏色的。

她去了海邊，海面在陽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如同無數顆鉆石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這海真美呀。

許棲想著夢里的畫面，和最后一面的母親。

小時候，弟弟還沒有出生，自己、爸爸、媽媽。也一起去了海邊，媽媽和爸爸當時很恩愛。說實話，許棲現在也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x婚。但，都無所謂了，至少他們都深愛著她。

路邊看著別人手里的拿著的小煙花，她突然也有些想放煙花。

許棲去買了煙花棒，在一個沒有什么人的地方。她開始玩煙花棒，手上拿著小煙花揮舞，看著絢爛的小煙火。

許棲開始幻想，我們一家人一起過年，一起放煙花，那該多好啊。

可是世界上不可能一直有美好，但幻想一直是美好的，人嘛，總要帶著幻想活下去的。

絢爛的煙火在許棲身后燃起，她突然感覺腹部劇烈疼痛，口腔開始瘋狂嘔血。

好痛，好痛。

許棲知道自己不行了，她艱難地轉過身，一手捂著腹部，一手捂著嘴。她看向那絢爛的煙火，忍著劇烈疼痛溫柔地笑了笑。

在離開這個世界的最后一刻，她至少也想變得絢爛多彩。

許棲的意識開始模糊，感覺快要倒下去了。

“這……次是真的要離開了……”

她小聲喃喃道。

她閉上眼睛，聽到路人的尖叫。

雖然想讓弟弟陪在自己身邊，但他要高考，他有自己的人生。

最后一刻，她所想的是，希望弟弟可以繼續(xù)前行，不要被她們困住。

最終，許棲好像終于明白了什么，原來人活著并不是自我懷疑認為沒有意義，而是為了創(chuàng)造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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