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砸在玻璃上的聲音像某種密碼,晏淮屹解開第二顆襯衫紐扣,銅臺燈的光暈在實辦公桌上圈出一小片明亮,周圍堆疊的文件在處形成懸崖陰影。
第三十七個信封躺在燈光中央,牛皮紙質(zhì)地,右下角印著冰島雷雅未克的郵戳,卻蓋著柏林中央的鋼印。他拿起裁紙刀,金屬刃口在燈光下閃過一道冷光。
小刀剛劃開信封邊緣,一張極光照片就滑了出來。綠紫色的光幕在黑色天穹上翻卷,背面用鉛筆寫著兩行數(shù)字:67°58′N 18°38′W。晏淮屹的指尖在坐標上停頓半秒,轉向電腦調(diào)出地圖瑞典阿比斯庫國家公園。
宦野舟"棠小姐,在蘇黎世刷了一本《雪萊詩選》。"
秘書的聲音門外傳來,雨聲讓匯報變得斷斷續(xù)續(xù)。
晏淮屹的裁紙刀突然打滑,在信封上拉出歪斜的裂口。
晏淮屹"查查當?shù)赜袥]有鑄鐵工藝品展。"
他說完自己都皺了下眉。玻璃映出他模糊的倒影,領不知何時已經(jīng)松散。
臺燈忽然晃了下,照片邊緣的鋼印在光線變換中顯形——細小的鋸齒狀圖案,像被什么利器刻意壓出的傷痕。晏淮屹的左手無意識捏緊,心肌膚傳來尖銳刺痛。拆第三十六張明信片時,鋒利的紙邊在他手心劃出完全相同的傷口。
雨聲里突然混進瓷器碎裂的脆響。咖啡杯在他指間崩成幾片,褐色的液體在極光照片漫開,綠紫色光暈被染成渾濁的棕。秘書推門的瞬間,晏淮屹正用染血的手指去擦照片上的咖啡漬,血珠滴在坐標數(shù)字,像給阿比斯庫標了個紅色記號。
宦野舟"需要叫醫(yī)生嗎?"
他搖了搖頭,緊接著開口
晏淮屹把慕尼黑那年的婚宴錄像調(diào)出來
晏淮屹扯過紙巾按住傷口,血跡在白紙面上洇出鋸齒狀的圖案,與鋼印嚴絲合縫。
雨幕中的回憶來得猝防三年前慕尼啤酒節(jié),棠懿嫻穿著巴伐利亞裙裝裙擺著啤酒沫。彩燈在帳篷頂搖晃,她突然摘下婚戒扔進他的啤酒杯。金屬環(huán)下沉時折射七彩光斑,她轉身時裙擺揚起的弧度像極光掠過的軌跡。
晏淮屹"阿舟?錄像找到了?"
屏幕上的棠懿嫻耳環(huán)甩落慢鏡頭,鉆石在空氣里劃出銀線。晏淮屹喉結動了動,信封上殘留的橙花香水味突然變得刺鼻。他起身時撞到辦公桌,第三張明信片從文件夾滑——威尼斯運河照片背面郵戳蓋著巴黎鐵塔的圖案。
保險柜密碼盤在暗泛著冷光。晏淮屹第三次輸錯密碼時,手指在金屬面上留下帶血的指印。柜彈開的瞬間,三十六張明信片拼成的世界地圖在LED燈下浮現(xiàn),唯獨南極洲的位置空著。血從他掌心滴在缺角上像給白色大陸標了個新坐標。
鋼印的鋸齒邊緣在燈光下閃爍。晏淮屹突然意識到,這些明信片拼圖缺的不是南極洲,而是他掌心的傷痕形狀。柜最深處,離婚協(xié)議信封上的火漆印完好無損,旁邊半露的德語報紙寫著自由大學行為藝術《守望者》招募。
暴雨不知何時轉成細雨。晏淮屹鎖柜門時,袖口咖啡漬蹭在報紙上——正是棠懿嫻離開那天。緊接著他又摸到西裝內(nèi)袋里的,明天最早一班飛柏林的機票。
配角您點的黑森林蛋糕
晏淮屹的指尖在登機牌上摩挲汗?jié)n。柏林機場的廣播混著德語和英語,咖啡廳的映出他下巴上新冒出的胡茬。手機屏幕亮起,秘書發(fā)來的監(jiān)控截圖里,棠懿嫻戴著漁夫帽在美術館前臺階喂鴿子,左手無名指的反光刺痛他的眼睛
服務員放下餐,櫻桃酒的味道讓他想起慕尼黑婚禮上被打翻的甜點塔。電腦屏幕突然彈出警報——蘇黎世信用卡消費記錄更新,一筆198歐元的交易發(fā)生在登山裝備店。
他劃開平板調(diào)出地圖,紅色從柏林延伸到阿爾卑斯山麓。窗外一架飛機騰空而起,舷窗反射的陽光像極了棠懿嫻總別畫板上的金屬夾。備忘錄里躺著三十六條消費記錄,從冰島羊毛毯到威尼斯玻璃器,每件都帶著刻意為之的違和感。
咖啡杯底沉淀著未溶解的糖粒。晏淮屹突然抓起西裝外套撞翻了服務員正在收拾的餐具。銀質(zhì)茶匙落地時旋轉出刺眼的光斑,就像三年前那枚沉入啤酒杯底的婚戒。
出租車后座殘留著前乘客的橙花香水味。他搖下車窗,九月的風挾著柴油氣息灌進來。手機在掌心震動,最新消息是張模糊的監(jiān)控截圖:美術館玻璃幕墻倒影里,棠懿嫻正把《雪萊詩選》塞進行李箱夾層,書頁間露出半張登機牌的邊緣。
晏淮屹去泰格爾機場。
他改口對司機說,指甲無意識刮擦著真皮座椅。平板上突然跳出郵件提醒,慕尼黑酒店發(fā)來的賬單附件里,有張被咖啡漬暈的便簽紙,上面是用口紅畫的簡易地圖,箭頭指向阿爾卑斯山某個坐標。
機場廣播開始播報瑞士航空的登機。晏淮屹站在值機柜臺前,托運標簽黏在手腕上像塊創(chuàng)可貼。登機口玻璃映出他翻看手機的身影,屏幕上是秘書剛發(fā)來的處理圖——棠懿嫻靴鞋底沾泥土里,檢測出南極特有的隕石微粒。
…………[未完待續(xù)]…………
人和人的緣分,不是一場不出門就能避開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