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斧劈開最后一道電子鎖時，晏淮屹的虎口震得發(fā)麻。金屬門框在暴力撞擊下變形，走廊藍光像毒液滲進治療室。他踹開門的瞬間，斧刃卡在門縫里，迸出幾顆橙紅色的火星。

空蕩蕩的治療室中央，電擊臺皮質(zhì)束縛帶還在微微晃動。晏淮屹伸手摸了下，殘留的體溫燙得他指尖一顫。玻璃觀察窗上的水霧正往下滑，形成幾道蜿蜒的痕跡，像誰剛把臉貼在上面呼吸過。

晏淮屹"棠懿嫻？"

回聲撞在金屬墻壁上。角落里突然傳來儀器啟動的嗡鳴，晏淮屹轉(zhuǎn)身時踢翻了輸液架。泛著冷光的操作臺自動亮起，屏幕跳出德文界面：記憶清洗進度98%。他扯開領(lǐng)帶纏住流血的手掌，鍵盤敲擊聲在密閉空間里格外清脆。

"別碰那臺機器。"

機械女聲從頭頂喇叭炸響，德語發(fā)音標準得不像人類。晏淮屹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這明明是棠懿嫻的聲音，卻像被剝光了所有情緒。屏幕突然切換成監(jiān)控畫面，穿病號服的棠懿嫻正被三個白大褂按在電擊臺上，她左手的戒痕在強光下泛著淡紅。

"你每靠近一步，他們就清除她一段記憶。"

機械音忽然卡頓，混進半聲真實的嗚咽。晏淮屹的拳頭砸在操作臺上，震翻了裝著腦脊液的玻璃瓶。液體漫過鍵盤時，屏幕閃現(xiàn)他們婚禮的視頻片段——神父背后藏著神經(jīng)外科醫(yī)生。

破解程序運行到第37分鐘，晏淮屹發(fā)現(xiàn)了同步率100%的腦電波圖譜。他的呼吸頻率、瞳孔變化甚至腎上腺素水平，全都與三公里外某棟建筑里的棠懿嫻實時對應(yīng)。冷汗順著眉骨滴在觸摸板上，他忽然看清圖譜底部的備注：對照組A。

晏淮屹"這算什么？"

襯衫領(lǐng)口被扯得變形，露出鎖骨下方的手術(shù)疤痕

晏淮屹"我們的婚姻只是兩組數(shù)據(jù)的匹配度？"

操作臺突然彈出神經(jīng)鏈接請求。晏淮屹盯著血紅的風險提示框，喉結(jié)滾動咽下鐵銹味的唾沫。接入端口像條毒蛇咬住他后頸時，冰島的暴風雪瞬間灌滿視網(wǎng)膜。

記憶像被撕成兩半的電影膠片同時播放。左側(cè)畫面里棠懿嫻在極光下微笑，右側(cè)卻是她蜷縮在冰縫中發(fā)抖。晏淮屹看見晴空版本里的自己為她戴上戒指，而暴風雪中的那個他，正把神經(jīng)抑制器按進她后頸。

棠懿嫻"選今天是因為..."

兩個棠懿嫻突然同時開口，聲音在虛實之間扭曲

棠懿嫻"你簽同意書時最不設(shè)防。"

鏈接突然中斷。晏淮屹摔在地上，鼻腔里全是焦糊味。屏幕閃爍著重啟，治療記錄表自動展開：第38次清洗已完成，情感中樞損傷率63%。他爬向角落嘔吐時，發(fā)現(xiàn)通風管柵欄螺絲有新擰過的痕跡。

扳手砸開柵欄的瞬間，有個東西掉進血泊里。晏淮屹用牙齒咬開纏手的領(lǐng)帶，從污血中撈出一枚襯衫紐扣。微型存儲器在紐扣背面閃著藍光，上面刻著他們蜜月時住的酒店房號。

左眼突然涌出溫熱的液體。晏淮屹抹了把臉，發(fā)現(xiàn)掌心不是血，而是某種熒光藥劑。鏡面般的金屬墻上，他看見自己瞳孔里浮現(xiàn)出倒計時數(shù)字：71:59:23。最后兩位正在飛速減少。

棠懿嫻"淮屹..."

這次不是機械音。晏淮屹猛地轉(zhuǎn)身，看見棠懿嫻的投影站在電擊臺旁。她的病號服袖口卷著，露出手腕內(nèi)側(cè)的針孔。投影開始閃爍時，她突然用中文說

棠懿嫻"紐扣里的東西，別在他們面前打開。"

操作臺突然爆出火花。晏淮屹撲過去搶救數(shù)據(jù)時，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水味——棠懿嫻總愛把香水噴在左手腕，因為他說過那兒的血管更明顯?，F(xiàn)在這味道混著焦臭味，從通風管深處飄上來。

他攥著紐扣站起來，視網(wǎng)膜上的倒計時變成鮮紅色。窗外傳來直升機轟鳴，藍白相間的機身上印著那家生物科技公司的logo。晏淮屹扯下燒焦的鍵盤，砸向玻璃觀察窗。

裂紋在防爆玻璃上蔓延時，他聽見自己三年前在公證處說過的話："我愿意參與所有腦神經(jīng)測試。"現(xiàn)在這句話變成加密指令，正通過皮下芯片灼燒他的神經(jīng)末梢。

晏淮屹將紐扣攥進掌心，金屬邊緣割破皮膚。血腥味混著存儲器散發(fā)的臭氧味，在舌尖泛起詭異的甜。直升機旋翼掀起的氣流震碎剩余玻璃，碎碴像冰雹砸在操作臺上，屏幕里的腦電波圖譜突然變成刺眼的直線。

晏淮屹"棠懿嫻！"

他的吼聲被爆炸聲吞沒。天花板灑水系統(tǒng)啟動，冷水混著血水在防靜電地板上蜿蜒成河。某個瞬間他看見水面倒影——自己瞳孔里的倒計時突然加速，數(shù)字瘋狂跳動的節(jié)奏與棠懿嫻消失的腦電波完全同步。

通風管傳來金屬扭曲的呻吟。晏淮屹側(cè)身滾進操作臺下方，一枚麻醉彈擦著他耳廓釘入墻面。管口探出的機械臂閃著冷光，針頭滴落的液體腐蝕地磚冒出白煙。他扯斷鍵盤連接線纏住手腕，線纜勒進傷口時突然想起蜜月夜棠懿嫻用發(fā)帶給他包扎的觸感。

"你還有六十八分鐘。"

機械音從四面八方涌來，這次帶著電流干擾的沙沙聲。晏淮屹撞開備用電源閘門，應(yīng)急燈亮起的瞬間，整面墻的監(jiān)控屏同時亮起——每個畫面里都是不同角度的棠懿嫻，她被固定在某種神經(jīng)接駁裝置上，太陽穴貼著電極片。

最中間的屏幕突然放大她左手特寫。戒痕正在滲血，形成與晏淮屹掌心血跡完全相同的形狀。他低頭看自己無名指，婚戒不知何時已嵌進皮肉，戒圈內(nèi)側(cè)的芯片閃著紅光。

直升機繩梯垂到窗前時，晏淮屹正用牙齒撕開襯衫下擺。布條纏住流血的手掌瞬間，紐扣存儲器突然發(fā)燙，藍光穿透布料在墻上投出全息投影——是段被剪輯過的監(jiān)控視頻，顯示三年前他在神經(jīng)外科簽字時，棠懿嫻正被綁在隔壁手術(shù)臺上注射藥劑。

晏淮屹"同步率測試現(xiàn)在開始。"

機械音突然變成他自己的聲音。晏淮屹撞向消防警鈴，警笛聲里混進棠懿嫻真實的尖叫。通風管轟然脫落，露出后面漆黑的通道，管壁上用熒光涂料畫著箭頭，指向他們第一次約會時去的天文館方向。

倒計時變成鮮紅的57:33:12時，晏淮屹摸到管壁某處凸起。按下瞬間，整個通道亮起幽藍的冷光——每塊金屬板上都刻著他們之間的私密對話。最近處是棠懿嫻清秀的字跡："淮屹，如果哪天我忘了愛你..."

后半句被突然噴出的神經(jīng)麻醉霧打斷。晏淮屹屏息前已吸入少許，舌尖立刻嘗到棠懿嫻常用的薄荷牙膏味。他踹開盡頭的過濾網(wǎng)，跌進某間實驗室的通風井。下方傳來液體沸騰的咕嘟聲，二十米深的圓柱形空間里，漂浮著上百個培養(yǎng)艙。

最靠近他的艙體突然亮燈。晏淮屹的瞳孔劇烈收縮——艙內(nèi)漂浮著與棠懿嫻一模一樣的軀體，后頸處的手術(shù)疤痕與他鎖骨下的傷痕形成鏡像。培養(yǎng)液里懸浮的標簽寫著：情感同步率99.8%，記憶清洗抗性0%。

棠懿嫻"驚喜嗎？"

真正的棠懿嫻聲音突然從頭頂傳來，帶著呼吸機的雜音

棠懿嫻"現(xiàn)在你看到對照組B了。"

晏淮屹抓住垂落的電纜滑向底層，落地時踩碎了幾支注射器。某支針管上貼著的標簽讓他動作凝固——是他從未見過的字跡："當兩個對照組相遇時..."

培養(yǎng)艙群突然同時開啟。液體傾瀉聲中，所有"棠懿嫻"齊刷刷睜開眼睛。晏淮屹后退撞上控制臺，手肘碰到某個按鈕。整個實驗室瞬間斷電，只有他瞳孔里的倒計時仍在流動，血紅的數(shù)字映在最近那個"棠懿嫻"的虹膜上：49:15:07。

黑暗中有冰涼的手指握住他手腕。真實的觸感讓晏淮屹渾身戰(zhàn)栗，他反手扣住對方脈搏——跳動的頻率與蜜月那晚他枕在棠懿嫻胸口聽到的心跳分秒不差。對方突然湊近他耳邊，呼出的熱氣帶著血腥味

棠懿嫻"這次別簽任何文件..."

通風井上方傳來重型機械運轉(zhuǎn)的轟鳴。晏淮屹把紐扣塞進對方手心時，指尖碰到她無名指上同樣的戒痕。黑暗中有藍光一閃，存儲器啟動的瞬間，整個實驗室的備用電源突然過載，炸出的火花照亮了墻上的巨幅流程圖——

最頂端寫著"雙盲實驗第381天"，而流程圖終點是兩個交纏的姓名牌，被打了鮮紅的叉。

……［未完待續(xù)］……

熱浪裹挾著專屬于城夏的氣息，我在等，等夜蟬吟詠夏章，等心跳，響徹遠方的烏托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