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劑混合著鐵銹味在鼻腔炸開，林小滿攥緊書包帶站在老樓電梯前。斑駁的金屬門映出她和周明遠變形的倒影，像兩尾困在魚缸里的金魚。

"七樓自從改成庫房就沒人用了。"周明遠按下生銹的按鈕，"你確定0719是病房號？"

電梯轟隆聲蓋過回答。林小滿盯著樓層顯示屏，母親日記里那些破碎的片段在腦海翻涌——2003年7月19日潦草寫著的"鏡子里的哭聲"，被撕掉那頁殘留的"雙生子"字跡，還有父親總在深夜擦拭的老式聽診器。

陳年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走廊盡頭，0719號病房的門把手上纏著褪色的禁入標識。周明遠用消防斧劈開鎖鏈時，鐵屑紛紛揚揚落在小滿白色帆布鞋上。

推開門的那刻，兩人同時僵在原地。

布滿裂痕的落地鏡占滿整面西墻，鏡前擺著兩張并排的產(chǎn)床。月光穿過破碎的玻璃窗，在泛黃的床單上切割出蛛網(wǎng)般的陰影。林小滿的指尖觸到某處暗紅污漬，突然聽見嬰兒啼哭從鏡中傳來。

"是回聲。"周明遠按住她發(fā)抖的肩膀，"老樓通風管道......"

手電筒光束掃過墻角病歷車，泛黃的登記冊正翻在7月19日那頁。林小滿的瞳孔突然收縮——同一時間竟有兩臺剖宮產(chǎn)手術(shù)記錄，主刀醫(yī)師都是蘇慧，但其中一份被紅筆重重圈起。

「13:25 李春芳娩出男嬰 2950g」

「13:25 陳美玲娩出女嬰 3100g」

兩張新生兒腳印拓片并排貼在下方，本該是腳后跟的位置卻都有詭異的半月形缺損。周明遠突然用手機拍打墻面："快看鏡子！"

蛛網(wǎng)狀裂痕在鏡面交織成DNA螺旋圖案，林小滿的倒影突然開始扭曲。二十年前的場景在鏡中重現(xiàn)：渾身是血的母親抱著啼哭的嬰兒沖進病房，年輕時的父親抓著手術(shù)刀追在后面，產(chǎn)床上赫然躺著兩個襁褓。

幻象消失時，林小滿的后背已抵上冰冷瓷磚。周明遠從病歷車底層抽出泛著油光的牛皮袋，封口處火漆印刻著"密"字。

袋內(nèi)滑出的黑白B超照片上，連體嬰兒的脊椎在羊水中泛著珍珠般的光澤。診斷報告單的結(jié)論欄里，父親的字跡力透紙背：「建議終止妊娠」，而母親在旁用紅筆批注：「每個生命都值得被聽見」。

"有人來了！"周明遠突然關(guān)掉手電筒。紛沓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伴隨著金屬器械碰撞的脆響。林小滿慌忙將照片塞進內(nèi)衣夾層，卻碰落了病歷車上的搪瓷托盤。

當啷——

在巨響回蕩的瞬間，她被拽進產(chǎn)床下的狹小空間。灰塵涌入氣管引發(fā)的咳嗽被周明遠用手死死捂住，少年掌心的汗混著她眼角的淚，在黑暗中洇開咸澀的潮氣。

三道黑影停在病房門口。

"精神科那個瘋婆子又跑了？"

"說是去找什么雙胞胎妹妹......"

"趕緊處理完這些鎮(zhèn)靜劑，周院長明天要......"

對話聲隨著腳步聲漸遠，林小滿卻如墜冰窟。她摸到周明遠手腕內(nèi)側(cè)突突跳動的脈搏，想起父親書柜最深處那瓶氯丙嗪，藥瓶標簽上的批號與剛才黑影提著的紙箱如出一轍。

翻窗逃離時，林小滿的裙擺被鐵柵欄勾破。周明遠脫下衛(wèi)衣裹住她發(fā)抖的雙腿，突然指著遠處樹叢："那是不是你爸的車？"

豐田霸道消失在急診樓拐角，車牌尾號719的車輪碾過水洼，濺起的水花里泛著詭異的淡藍色。林小滿掏出震動不停的手機，父親的信息在凌晨三點十七分彈出：

「冰箱里有你愛的酒釀圓子」

回到家時，廚房保溫燈還亮著。林小滿舀起一勺圓子送入口中，突然在糯米團里咬到硬物——銀色U盤沾著甜湯，在瓷碗底部泛著冷光。

插入電腦的瞬間，監(jiān)控畫面鋪滿屏幕。布滿防撞軟墊的房間內(nèi)，長發(fā)女人正在用口紅在鏡面上重復(fù)書寫0719。當她轉(zhuǎn)過身的剎那，林小滿打翻了整碗甜湯——女人左眼下的淚痣，和火災(zāi)前全家福里的母親一模一樣。

…………………………

本章完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