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把鈍刀子，慢吞吞地割開窗紙。宮遠徵睜開眼時，先看見的是自己手背上四道月牙形的血痕。他眨了眨眼，睫毛掃過錦緞枕面，鼻尖蹭到一縷帶著藥香的發(fā)絲——不是他自己的。

"醒了？"

這聲音從頭頂傳來，涼得像三九天的井水。宮遠徵猛地撐起身子，后腦勺撞上拔步床的雕花頂板，咚的一聲悶響。他這才看清自己半截身子還壓在宮桑徵的錦被上，對方正倚著床欄，兩根手指間轉著根銀針。

宮桑徵把銀針轉出個花，針尖在晨光里閃了閃，"你昨晚進我房間..."她忽然傾身向前，領口滑出半截鎖骨，上面赫然印著青紫指痕，"把我壓在身下。"

宮遠徵的瞳孔劇烈收縮。他低頭看見自己衣襟大敞，三道抓痕從鎖骨蜿蜒到腰腹，像是被什么野獸撓過。床尾掛著條撕裂的寢衣下擺，料子眼熟得很，是宮桑徵寢衣的料子。

"你嘴里說著宮夢角的名字。"宮桑徵用銀針挑開黏在頸側的發(fā)絲，露出個意味不明的笑，"喊了十七聲。"

茶盞翻倒的聲音突然在宮遠徵腦子里炸開。他踉蹌著滾下床，赤腳踩上冰涼的青磚地，昨夜零碎的記憶像被針線縫補的破布——甜膩的香氣、渙散的視線、滾燙的皮膚...還有腰間金鈴鐺瘋狂的響動。

"不可能！"他一把扯斷纏在腕間的衣帶，布料撕裂聲里混著宮桑徵的輕笑。那截斷掉的衣帶上沾著胭脂色粉末，這會兒正簌簌往下掉。

宮桑徵赤腳下地，足尖碾過地上的茶漬。"二哥要不要看看這個？"她彎腰撿起個金鈴鐺，指尖在鈴舌上一挑，半粒朱砂滾落掌心，"嶺南相思引混西域曼陀羅。"

宮遠徵的喉結動了動。他伸手去搶鈴鐺，卻在碰到宮桑徵手指的瞬間觸電般縮回。晨光正好照在鈴鐺內側，蠅頭小字"贈夢角"像三根鋼針扎進眼球。

"夢角..."他無意識重復這個名字，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領內側閃著虹彩——是金粉，宮夢角最愛往香囊里摻的東西。昨晚在執(zhí)刃廳，就是這雙手遞給他那盞碧螺春...

宮桑徵看著二哥踉蹌退到門邊的樣子，銀針在指縫間轉得更快了。門檻處有圈胭脂粉畫的小型陣法，這會兒正被宮遠徵的靴底蹭花。

"滾開！"宮遠徵撞開門時帶倒了屏風。他胡亂系著衣帶往外沖，腰間突然掉出半截羊皮紙。宮桑徵慢悠悠踱過去，用銀針挑起那張藥方，朱砂寫的"系統(tǒng)特供"四個字紅得像血。

遠處傳來晨鐘聲。宮桑徵把藥方和金鈴鐺并排放在小幾上，摸出枕下另外兩根銀針。針尖在晨光下交叉成十字，投下的陰影正好籠住"宮夢角"三個字。

宮遠徵的指尖在門框上摳出五道白痕。晨風灌進衣領，金粉簌簌往下掉，像從他皮膚上剝落的鱗片。遠處傳來侍女打水的聲響，他猛地扯下腰間玉佩砸向回廊——青玉碎在石階上的脆響里，混著宮桑徵屋里銀針落盤的叮咚。

"徵公子？"轉角處的小侍女嚇得打翻了銅盆。她看見向來矜貴的二少爺赤著腳，雪白中衣上沾著胭脂和血，腰間金鈴鐺隨著劇烈的喘息叮當亂晃。

宮遠徵突然抓住侍女手腕："昨夜誰來過我院子？"指甲陷進少女細嫩的皮肉里，他突然聞到對方袖口熟悉的沉水香——和宮夢角熏衣服用的同款。

"三、三小姐辰時來過..."侍女疼得眼淚打轉，"說給您送醒酒湯..."

銅盆里的水映出宮遠徵扭曲的臉。他想起昨晚宮夢角確實來過執(zhí)刃廳，那截皓腕從黛藍袖口伸出來，指尖沾著金粉的碧螺春盞遞到他唇邊。當時怎么沒發(fā)現(xiàn)？茶湯里浮著的虹彩碎屑。

"滾！"他甩開侍女沖向西廂，腰間突然傳來布料撕裂聲。半幅衣擺掛在了紫藤花架上，露出藏在暗袋里的羊皮紙。宮遠徵抖著手展開，朱砂寫的藥方背面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子時三刻，藥圃見。"

花架陰影里突然傳來輕笑。宮遠徵猛地回頭，只見宮桑徵倚在窗邊，兩根銀針正挑著塊浮光錦碎片對他晃。晨光穿過布料上的金線，在他腳邊投下"夢角"二字的光斑。

"哥哥跑這么快..."她指尖一彈，碎布飄落在宮遠徵滲血的赤足前，"是急著去見下藥的真兇？"

宮遠徵喉頭涌上鐵銹味。他抬腳碾碎光斑，卻聽見腰間鈴鐺發(fā)出詭異的嗡鳴——鈴舌不知何時變成了半截銀針，針尾刻著宮門暗衛(wèi)的標記。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