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卷著白襯衫角掠過操場,把少年的笑聲揉進(jìn)了夏末的蟬鳴里。
周一早讀課的鈴聲都響了三遍,林楊這才敢確定蘇念遲到了,或者壓根兒就沒來。
旁邊的蔣川正對著作業(yè)愁眉苦臉呢,見林楊一個勁兒地往教室門口瞅,就用筆桿戳了戳他的后背
蔣川“看什么呢?老張都快到教室啦?!?/p>
林楊把目光收了回來,手指在課本邊緣漫無目的地摩挲著。上周六在步行街分別的時候,蘇念還笑著地說要教蔣川畫素描呢,今天怎么沒來上學(xué)了?
班主任張峰如同捧著圣旨一般抱著教案走了進(jìn)來,目光如鷹隼般掃過蘇念的空座位
張峰“對了,蘇念今天請假了,說是發(fā)燒,你們誰跟她住得近?放學(xué)可以去看看,順便把今天的筆記帶給她?!?/p>
林楊“我去!”
林楊像彈簧一樣幾乎是立刻彈了起來,聲音響亮得如同洪鐘一般,讓全班都不約而同地回頭看他。蔣川在旁邊拽了拽他的校服衣角,擠眉弄眼地比了個“可以啊”的口型,卻被林楊狠狠地瞪了回去。
一整天的課都如蝸牛爬行般過得格外慢。林楊把各科筆記記得如印刷體一般格外仔細(xì),連數(shù)學(xué)老師在黑板角落畫的輔助線都標(biāo)得清清楚楚。課間操時,蔣川抱著籃球一搖一擺地湊過來
蔣川“你真要去看蘇念?”
林楊“嗯,老張說的?!?/p>
林楊把筆記本輕輕地塞進(jìn)書包,眼神卻像被磁石吸引一般,不由自主地飄向校門口的方向。
蔣川“老張說的?我看是你自己迫不及待吧?”
蔣川抱著籃球,臉上掛著一抹壞笑,宛如一個狡黠的狐貍,賤兮兮地調(diào)侃著。林楊的臉?biāo)查g漲得通紅,他用力地推開蔣川
林楊“你一邊兒去!”
放學(xué)鈴一響,林楊抓起書包就往外沖。小賣部里,他買了牛奶糖揣進(jìn)兜里,又拐進(jìn)旁邊的藥店,盯著貨架上的退燒藥看了半天,最后把店員推薦的布洛芬、體溫計和退熱貼一股腦全裝進(jìn)籃子里。結(jié)賬時,收銀員看他急急忙忙的樣子,忍不住問:“同學(xué),家里誰生病了?”
林楊“我朋友。”
林楊付了錢,猶如離弦之箭一般,拎著藥袋騎著單車飛快往蘇念家趕,心里像揣了只亂撞的兔子,七上八下的。
林楊站在熟悉的單元門口,他攥緊手里的筆記本,深吸一口氣走進(jìn)樓道,他扶著樓梯扶手一步步走上去。
林楊走到防盜門口發(fā)現(xiàn)門是虛掩著的,能聽見里面?zhèn)鱽頂鄶嗬m(xù)續(xù)的咳嗽聲。林楊輕輕敲了敲門,里面安靜了幾秒,才傳來蘇念沙啞的聲音
蘇念“誰啊?”
林楊“是我林楊,我能進(jìn)來嘛?”
里面突然傳來一聲響聲,緊接著是蘇念略帶病弱感的聲音
蘇念“快進(jìn)來。”
林楊推開門,一股淡淡的藥味混著消毒水的氣息撲面而來
林楊“老張說你病了,我給你帶筆記過來?!?/p>
林楊一進(jìn)來,便瞧見蘇念如一只乖巧的貓咪般,正坐在沙發(fā)上,裹著毛毯,手里還拿著素描本和筆,似乎在專注地畫畫。她的臉頰猶如熟透的蘋果,燒得通紅,而那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宛如夜空中璀璨的星辰,仿佛沒有料到他會來,驚訝地問道
蘇念“你怎么來了?不用上課嗎?”
林楊“已經(jīng)放學(xué)了?!?/p>
林楊把書包放在茶幾上,目光落在她面前的畫紙上——畫的是條老街,夕陽把青石板路染成了金色,一個老太太牽著小女孩的手走在巷子里,手里還拿著支快用完的蠟筆。他忽然想起蘇念說過,小時候跟著姥姥住
林楊“你燒得厲害嗎?看醫(yī)生了嗎?門怎么是開著的?”
蘇念“嗯,看過了,說是病毒性感冒,打電話叫了送餐可能門忘記關(guān)了。”
蘇念把毯子又裹緊了些,咳嗽了兩聲
蘇念“謝謝你特意跑一趟,筆記我明天上學(xué)再看也行的?!?/p>
林楊“沒事,反正我也順路?!?/p>
林楊翻開筆記本,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字跡比平時工整了不止一點,連平時總寫不好的字都寫得規(guī)規(guī)矩矩
林楊“你先別畫畫了,躺著歇會兒吧。想吃點什么嗎?我看你家冰箱里有什么。”
他沒等蘇念回答就徑直走向廚房。冰箱里空蕩蕩的,只有半盒牛奶和幾個雞蛋,冷凍層里凍著幾袋速凍餃子,包裝袋上的日期已經(jīng)快過期了。林楊心里沉了沉,轉(zhuǎn)身看見櫥柜上擺著個印著小兔子的搪瓷碗,碗里還剩小半碗沒吃幾個的餃子。
林楊“你就吃了這個?”
他端起碗,餃子早就涼透了。
蘇念低下頭,手指摳著毛毯的流蘇
蘇念“醫(yī)生說發(fā)燒要吃清淡點?!?/p>
林楊“涼了怎么吃?”
林楊把碗放進(jìn)水槽,打開燃?xì)庠?/p>
林楊“我給你煮點粥,再臥個雞蛋,好消化?!?/p>
蘇念“你以前做過飯嗎?”
蘇念忍不住問。
林楊“嗯,粥還是會煮的,別小瞧了我?!?/p>
林楊把小米倒進(jìn)鍋里,又切了點姜絲進(jìn)去
林楊“我媽說姜絲驅(qū)寒,雖然我不愛吃,但生病的時候吃點挺好的?!?/p>
他頓了頓,抬頭看見蘇念盯著他手里的刀,突然笑了
林楊“放心,我切菜不會切到手的,上次蔣川來我家,我還給他炒過雞蛋呢?!?/p>
蘇念“蔣川說你炒的雞蛋是黑的?!?/p>
蘇念也笑了,眼角的紅暈淡了些。
林楊“那是他不懂欣賞!”
林楊故作嚴(yán)肅地?fù)P了揚手里的鍋鏟
林楊“焦一點才香。”
鍋里的小米粥咕嘟咕嘟地冒著泡,姜絲的味道混著米香飄出來,暖暖的。蘇念忽然覺得,發(fā)燒帶來的昏沉感好像減輕了些,連帶著空蕩蕩的胃都開始發(fā)出輕微的抗議聲。
粥煮好的時候,林楊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用勺子攪了半天,確定不燙了才遞給蘇念在把臥好的雞蛋裝到盤子里放到旁邊
林楊“慢點吃?!?/p>
蛋黃臥得剛剛好,金燦燦的。粥里姜絲的味道也很淡,一點都不沖。蘇念小口小口地喝著,暖意在胃里慢慢散開,順著血管流到四肢百骸。林楊坐在對面的小板凳上,手里轉(zhuǎn)著那盒剛買的牛奶糖,看著她把小半碗粥喝完,才把退燒藥遞過去
林楊“吃完東西再吃藥?!?/p>
蘇念“謝謝你,林楊?!?/p>
蘇念接過水杯,指尖碰到他的手,燙得縮了一下。
林楊“碗太燙了,我給你找塊布墊著。”
林楊轉(zhuǎn)身去廚房翻找,沒注意到蘇念望著他的背影,嘴角悄悄揚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
吃完藥,蘇念靠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林楊把毯子往她身上拉了拉,目光落在茶幾上的素描本上。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翻開了——前面畫的都是學(xué)校的風(fēng)景,操場邊的梧桐樹,教學(xué)樓的走廊,還有趴在窗臺上曬太陽的貓。翻到最后一頁畫的是個老式臺燈,昏黃的光線下,一個老太太正握著小女孩的手教她畫畫,桌子上擺著幾支短短的蠟筆,筆桿上的漆都掉光了。畫的角落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姥姥的蠟筆比所有顏料都好用。
林楊的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酸酸澀澀的。他想起上周在冷飲店,蘇念說,“貴的畫材確實好用,但有時候用姥姥留下來的普通蠟筆反而覺得更順手?!睂τ谔K念來說那些短短的蠟筆里藏著的,是再也回不去的時光。
蘇念“你在看什么?”
蘇念的聲音突然響起,帶著剛睡醒的迷糊。
林楊趕緊合上素描本,臉頰有點發(fā)燙
林楊“沒、沒什么,就是覺得你畫得真好。”
蘇念笑了笑,沒再追問,只是拿起那盒牛奶糖
蘇念“這個是給我的嗎?”
林楊“嗯,你喜歡的。”
林楊看著她剝開糖紙,把奶白色的糖塊放進(jìn)嘴里,眼睛彎成了月牙,突然覺得口袋里的手都在發(fā)燙。
就在這時,門鎖突然“咔噠”響了一聲。林楊和蘇念同時抬頭,看見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站在門口,領(lǐng)帶松松地掛著,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亂,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