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我和親之日。
紅蓋頭蒙住雙眼的瞬間,我摸到嫁衣上金線繡的牡丹花瓣。
那些曾讓我雀躍的繁復(fù)花紋,此刻卻像沉重的枷鎖,壓得我喘不過氣。
馬車顛簸著駛?cè)氡编弴情T,喜婆掀開簾子時,寒風(fēng)卷著雪粒撲在臉上,生疼。
三個月前的場景突然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那天御花園的荷花開得正好,我蹲在九曲回廊邊喂錦鯉。
突然,宣政殿方向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
我跑去時,正看見父皇將茶盞摔在漢白玉石階上,飛濺的瓷片劃破了我的手腕。
他通紅的眼眶倒映著燃燒的戰(zhàn)報,聲音嘶?。?/p>
"和親!必須和親!"
我盯著掌心蜿蜒的血痕,第一次意識到,生在皇家,連婚姻都成了籌碼。
母后得知消息時,只是默默將一對玉鐲套在我腕上。
她的手在顫抖,眼淚大顆大顆砸在我手背:皇后
"明姝,到了那邊要照顧好自己。"
在我準(zhǔn)備和親的前一天皇兄把我堵在宮門口,塞給我一袋桂花糖,劍穗掃過我的手背:
皇兄"阿妹,要是他們敢傷你,我就算拼了命也會來接你。"
可我知道,魏國的十萬大軍都折在了雁門關(guān),他拿什么來接我?
"公主,駙馬到了。"
喜婆的聲音將我拉回現(xiàn)實。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紅蓋頭被挑起的剎那,我對上一雙深邃如淵的眸子。
蕭凜身著玄色喜服,眉眼冷峻,卻在看到我時,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
蕭凜"明姝,從今往后,你便是我的妻。"
他伸手遞來合巹酒,掌心的溫度透過杯壁傳來,可我想起的,卻是父皇摔碎茶盞時的決絕。
酒液辛辣,嗆得我眼眶發(fā)酸。蕭凜替我卸去鳳冠,動作意外輕柔:
蕭凜"別怕,我會護(hù)著你。"
我望著他腰間寒光凜凜的佩劍,那是斬殺過無數(shù)魏國士兵的兇器。
他說這話時,眼中的溫柔讓我?guī)缀跻帕?,可袖中玉鐲的涼意提醒著我——這不過是場交易。
夜深人靜,床榻突然下陷。蕭凜帶著寒氣的手臂環(huán)住我的腰,呼吸噴灑在后頸:蕭凜"睡吧。"
我盯著帳頂晃動的燭影,淚水無聲滑落。
窗外風(fēng)雪呼嘯,遠(yuǎn)處傳來零星的刁斗聲。
曾經(jīng)我是國最受寵的公主,如今卻成了敵國將軍的妻。
這場和親,究竟是兩國和平的開始,還是一個更大的深淵…
黑暗中,我握緊了母后給的玉鐲。無論前路如何,我都要活下去。為了魏國,為了百姓更為了自己。
第二日的晨光刺得我睜不開眼,素月捧著深紫色襦裙站在床邊:
素月“公主,該去給老夫人請安了。”
新裁的衣裳繡著猙獰狼頭,和魏國宮裝的牡丹完全不同,穿上時冷得我打了個寒顫。
踏進(jìn)蕭府正院,檀木房里燒著獸炭,卻暖不了老夫人的眼神。
她端著茶盞上下打量我:
“魏國來的金枝玉葉,也該學(xué)學(xué)北鄰國規(guī)矩。”
話音未落,滾燙的茶水就潑在我手背,疼得我渾身發(fā)抖。
側(cè)妃掩著帕子笑:
側(cè)妃“聽說公主擅音律,不如彈支曲子?”
面前的琵琶刻著狼首,琴弦泛著寒光。
我指尖剛碰到琴弦,玄色身影一閃而過。
蕭凜攬住我的肩膀,語氣帶著三分不耐:蕭凜“母親,她昨夜受了寒。”
出了院子,寒風(fēng)裹著雪粒往衣領(lǐng)里灌。
我盯著手背的紅痕,突然想起出嫁前皇兄說的
皇兄“誰敢傷你,我拼了命也會來”。
可現(xiàn)在隔著千里,魏國的皇宮、母后的梳妝臺,都成了摸不到的影子。
蕭凜的手還搭在我肩上,溫度灼人,卻暖不了我發(fā)涼的心。